世家子弟虽然不至于没出过门,但真正下过山的屈指可数。慕微云带着他们下山时,钟长静甚至问她需不需要马车。

慕微云哭笑不得地拒绝了,并且正色地警告他们:“此去人间,和诸位想象得可能完全不同。假如遇到对付不了的妖鬼,千万不要自己行动,务必要告知其他人。”

贾令颐有些茫然:“是不是不能穿弟子服啊?”

慕微云说:“把你那披帛丢了。”

这样手忙脚乱一个时辰后,众人在山门集合。望着前方黑色的泥沼,慕微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什么将要改变了。

她踏出大门,就像永不回头。

最后一次收到江玉镇的信,寄出地点是宛阳县坡头驿,慕微云他们的第一站就是那里。

御剑降落在坡头驿时,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分明是白天,路上却没有人。慕微云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人应门。

钟长静环视着山下的惨景,轻声说:“这是……这是已经逃走了吗?”

慕微云却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她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即踹开了面前那家人的门!

下一刻,门里的情状吓得钟长静往后一缩,贾令颐则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这家的男人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手脚;女人的衣物被撕烂了,身体比衣服还要破烂,堆在门边,脸上还爬着血与泪。小孩子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一件红肚兜在树枝上随风飘荡。

毫无疑问,比起灾荒,这里遇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一个女修喃喃道:“难道是生了妖鬼?”

慕微云拔出朱颜,剑锋清亮如常。她收剑回鞘,寒声说:“不是非人之物……这是人做的。”

“什么人?!”钟长静猛地扭过头,手按上了剑柄,“谁敢?!”

“你们没觉得,这个村子太安静了吗?”慕微云轻声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江州郡守说要来接我们,他们怎么还没到?”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慕微云一弯腰闪过,立刻拔剑格挡。然而这支暗地放的冷箭并非结束。无数屋檐瓦舍后,冒出了无数士兵。

这些人其实装备并不精良,有的还拿着锄头,然而他们盯着一群世家子弟的眼神却格外凶狠痛恨,仿佛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慕微云的心一下掉进了谷底。

那个她最不愿意去想的情况,看来还是发生了。

遍布千里的灾荒,岁大饥,人相食,怎么可能没有反抗?

这个消息被岳衡山和江州联合封锁在当地,因此清谈大会还能正常举办,皇帝也毫不知情。可是慕微云他们就正好倒霉催地撞进了义军的领地。

有些热血上头的年轻弟子已经吓住了,贾令颐声音有些哆嗦,但还是壮着胆子问:“来者何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盔甲,臂缚一块虎皮,提着一柄沉重的黑铁大刀,站在屋顶上冷笑道:

“小姑娘,少废话!我乃大宛朝开国大将军裘勋!还不速速跪下!”

即使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场景里,听到“大宛”这个国号,慕微云第一时间还是想笑。

不说这个,现在可以确定,宛阳县就是他们的老巢。既然如此,应该不是刻意设伏,而是他们御剑而来,不清楚情况,直接撞进口袋里了。

慕微云当即拱手道:“吾乃朱颜剑主,取道贵地回家去,求您行个方便。”

裘勋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圈,把刀往地上一跺:“长得还不错,就是这身板……你说你是朱颜剑主?哄谁呢?”

钟长静愤怒了:“你怎么敢!朱颜剑主——”

慕微云抬手制止他,平静地对裘勋说:“若是放我们走,我们当作不知道这里的事。若是不放我们走——我立刻撕了我的护身符,长平侯在京城马上就能知道。”

这个借口真是越说越溜了。慕微云心中汗颜,面上还是装作一片镇定。

裘勋听到长平侯的封号,愣了愣,然后嗤笑道:“长平侯若真肯来杀我,我死了也无憾。但你从外面来,今天必须死!”

随着死字落地,一柄斧头朝着慕微云飞来。所有义军士兵都拿起兵器冲上来,有拿正经武器的,也有锄头榔头。

慕微云一脚踹开一个拿锄头的少年,闪身躲过冷箭,大喝道:“御剑!”

钟长静率先反应过来,召出佩剑跳上去,伸手拉了一个反应慢的师兄。眼看着正要飞到天上,他身子一歪,栽了下来,被两个义军按住捆起来。

他本来抱着一腔救民的热血下山,又不敢拔剑伤人,此刻只有大声叫着什么“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好好听我说”这些胡话,然后被脸朝下摁进泥地里一顿暴打。

裘勋将手里刚烧光的一打黄符吹到地上,得意地笑说:“你们的灵力我封了,最好乖乖投降!”

慕微云心想这不正好,抽出朱颜,飞身踩着稻草堆跳上屋顶,要和裘勋搏斗。她的朱颜剑还没刺出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破音的大喊:“裘勋!住手!”

裘勋转攻为守,立起长刀,回头看见一个干巴巴的老头正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知为何,他有些忌惮地收了手,命令所有人停手。

“这是朱颜剑主,这真的是朱颜剑主!”那个小老头跑到屋顶下,撑着膝盖喘气,“不可、不可不敬!”

裘勋挑了挑眉,问道:“陛下,朱颜剑主怎么可能是这种小丫头?”

这……是大宛的“皇帝”、义军的贼首?

就这?

“她、她手上的剑确实是朱颜!剑心红玉!剑鞘杏花!”代应求还没喘匀气,咳嗽起来,“咳咳咳——反正就是,快、快把她请回去!”

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义军,还有一群茫然的公子小姐,慕微云只好咬牙答应下来。

“大宛朝”的“国都”就是宛阳城,走路都能到,人们现在正在修建“皇宫”,把县衙修得花里胡哨。路上的苦役大多是饥民,慕微云他们到时,工地上正放饭,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碗粥。

裘勋本来要按规矩把女俘分给他的左右们享用,被代应求拦住了,这个土皇帝神神叨叨地告诉裘勋,世家大族为了妻女的贞洁,从她们出生时就念一种毒咒,若非会念解咒,一旦碰她们就会死。

贾令颐听得瞪大了眼,和妙幽山几个女修面面相觑,但因为知道代应求是救她们,也不敢出言拆穿。

经过半天的相处,慕微云终于知道,为什么代应求是皇帝了。

代应求出门从不带侍从,也不会自上而下斥责别人。就这半天里,他亲自坐诊看了几个病人,亲自监督厨子熬粥,亲自调解吵架。比起皇帝,他更像是个乡里乡亲最好说话的老村长。

这样的人,确实非常适合作为一个旗号,被拥戴起来,成为造反的“贼首”。

有了代应求作保,慕微云被分到一间不错的房子,还带一个土院落。其他少爷小姐就没那么好运了,女子和洗衣女们住到一起,男子则被拉去当账房先生——因为难得抓到几个认字的,所以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晚上,裘勋做东,请慕微云去喝酒。

饥荒年间,能吃的东西不多,说是设宴,也不过两道菜一碗汤,和清谈大会的伙食肯定不能比。即使是这样,出于对朱颜剑主的尊重,裘勋也叫了他的歌女来唱歌助兴。

门被歌女推开时,拂面而来的竟是一阵槐花香,而不是庸脂俗粉的气息。那女子抱了琵琶,斜签着身子,普通的布料落在流畅的腰身上,反而像是好纱好棉。

她乌发如云,斜作抛家髻,长眉如画,一双桃花眼里的秋波正微微垂着落在弦上。最让人称羡的是她的皓腕,手臂犹如白玉凝脂,手指纤长秀美,轻轻摁着一段弦,如同捧着一只蝴蝶。

慕微云没去过风月场所,有些不自在,说:“大将军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快叫这位姑娘回去吧。”

裘勋哈哈大笑道:“这是春满楼的头牌,柳朝烟,给你唱支曲罢了,怕什么?别人还听不着呢!”

周围的男人们都粗声粗气地笑着,各自倒酒夹菜。柳朝烟抱琴一礼,弹奏起来。

慕微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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