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后悔与他亲近,所以才会头也不回地提前跑路,选择给他下药,甚至不惜舟车劳顿、走少有人选的路线抵达天枢国。

她甚至还在星罗殿前当着众人说,“你们院长追我我都不一定瞧得上”。确实,她说到做到了。知道他在后面追,所以头也不回地走掉。

可那又如何?难道她后悔,他就能如她所愿地放手么?

做梦。做她的美梦。

苏轻辞握住染绯的手,五指收拢,捏得染绯手指交错、挤压,皮肤上出现深深的褶皱。

彦叶出声:“喂,你弄疼她了。”

苏轻辞手稍微松开些,却没放手。

彦叶讽刺道:“以为门主大人多有能耐,结果还不是屁用没有。”

路行漾见不得别人骂苏轻辞,立马回怼:“你一个出家人,讲话怎可如此粗俗?”

“嘿,屁用没有屁用没有!”彦叶恶狠狠瞪苏轻辞,“你没用,让我来!”

路行漾:“难道你来就能有用了?”

“当然!试问在场的还有谁是第二次见到她这个症状?”

雨声半点不小,雷声也加了进来,阴沉的天色笼罩住没点灯的室内,屋檐仿佛被雨水砸得直震,震动顺着墙壁、地面传到每个人的心头。

苏轻辞松开手,起身,对彦叶说:“请。”

雨一直下,凉意逐渐明显。秋天到了。

“哐当”,雷声似乎是在苏轻辞心头炸开。

室内依旧无光,几人闭着嘴,沉默不语看彦叶拉起染绯的手,用手心托着染绯的手背,将她的手完全包进自己手里。

路行漾和左护法均看得心头一颤,两人偷偷瞄苏轻辞,又在同一时间对视,互相从对方眼里看见两个字:完了。

路行漾干巴巴开口:“这破雨,怎么还不停啊……”

“闭嘴,”彦叶说,“安静点。”

路行漾不甘心地无声哔哔后才闭嘴。

时间点滴过去——其实没多久,前后拢共也就半柱香的时间,雨声还没减弱,染绯的睫毛开始有了动静。

她皱眉,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舒服,正在做什么费力的事情。

彦叶注视着她,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注目。

唯独苏轻辞移开了视线。

才刚到申时而已,天就这么黑了么?

“唔——”染绯嗓子发出动静,“咳咳,咳,唉……”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彦叶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声音由低至高呼唤她名字。

在一声接一声的“染绯”“染姐姐”中,染绯还没睁开眼,就先爆发出一声清脆的:

“我、靠!”

石川柏揉了揉耳朵问:“三师妹刚才说什么?”

彦叶已经在把染绯扶起来,顺口接话:“她说‘卧靠’,是想靠着吧。”

染绯被彦叶摆弄时,脑子里仍旧不太清明,眼皮睁开进度缓慢。

彦叶将她放在垫高的枕头上靠着,眼下皮肤忽然发烫。他迅速瞄了眼染绯,发觉她还没能看清什么东西,于是迅速站起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取下苏轻辞的半脸面具给自己戴上。

染绯睁眼,苏轻辞的面具刚巧离开他的脸,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眉毛压低似有不爽,长且直的密密睫毛黑漆漆的盖住一半眼睛,藏得住情绪,藏不住帅气。

她知道的,这人向来帅得很直观。

章柳被彦叶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扭头看过去,结果又在神夜门门主那里吓了一跳。

——门主长得是不是有点太耀眼了?

章柳分神想着,难怪他要戴面具,否则谁会把他当坏人。顶着这张脸在外面晃一圈,人家会叹“天神下凡”,绝对想不到这是威名远扬的苏轻辞。

彦叶戴好面具,一看染绯没出息盯着苏轻辞目不转睛的样子就来气,火噌噌往上冒,眼睛下面的皮肤更烫了。他手指摁在她脸上,给她擦嘴角。

“口水流出来了,花痴姐姐。”彦叶露在面具之外的嘴角,弧度抑制不住地向下弯曲。

染绯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艰难抬起去摸嘴角,感受一下道:“没有吧……不是,彦叶,你抢戴面具做什么?”

彦叶没收回放在染绯下巴上的手,也没回答。

眼看两人手指就要碰上,路行漾及时出声制止:“你这小和尚,出家人能随便碰姑娘家吗?”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彦叶手放下了,嘴没停,“那谁都不能让她醒过来,要不是我碰她手,她现在还没能醒过来。”

……不得不说,有一定道理。路行漾找到另外的还击角度:“你何止碰她手,你还摸她脸了!”

染绯僵硬的耳朵迟缓地恢复功能,听见路行漾那闭不上的破嘴叭叭个不停,她只觉得再晕过去也未尝不可。

“打住!打住打住,”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已经好了,各位不用再担心,天这么黑了,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章柳把被子又给染绯盖回去,挡住她只着中衣的身体。章柳低声提醒染绯:“现在才申时三刻。”

“嗯?”染绯反应了一会儿,抬头看看窗外,一时间记不起来申时三刻是几点钟,隔了一会儿才接着章柳的话说,“那就都回去歇着,等会儿咱们饭堂碰面。”

左护法观察苏轻辞神色,招呼屋里几人离开。

既然当事人都让人撤了,他们也不好多赖在这里,纷纷磨蹭着往外走。

苏轻辞不知何时,转身之后又摸出了一个面具戴上,严密地挡住他上半张脸。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对染绯的要求完美做到有求必应。

只有章柳留了下来,她与染绯一间房,留下来理所当然。

问染绯问题,也是理所当然。

“身体还好么?”

“没事啦,”染绯下床,在关上门、点了灯的屋子了转圈给章柳看,“我好得很,刚才只是被梦魇困住而已。”

章柳重复她的话:“梦魇?”

“是啊,可能这几日精力消耗太大,所以才会做噩梦。”

章柳勉强信了,说:“在路上就叫你别玩那么疯,现在可倒好,直接把自己玩病了。”

染绯坐在这里身边,头靠在她肩头,蹭她脖子撒娇:“做做梦也不算生病呐师姐,我以后绝不这样了。”

染绯一路疯玩,一方面是单纯的享乐,另一方面……

她在躲人。

又一次主动将精神力过渡给苏轻辞,她脑子里乱乱的。暖流从自己的身体流入对方时,她清楚地、清晰地意识到,苏轻辞只是她的任务对象。

她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要对任务对象产生感情了。

虽然她不断掐断苏轻辞向她倾诉、坦白、剖析内心的苗头,但在荒沙镇的那晚,她拉住他腰带、贴在他背后说的那番话,显然被他听进去了。

可怎么说呢……那只是她受气氛烘托,稀里糊涂随口胡诌的。染绯靠在章柳肩头回忆自己说了什么:好像一句是只有她能若即若离,再有一句是,他必须对她坦诚。

哦,她还逼他说“能做到”。

染绯冷汗都下来了,荒沙镇的风水不对吧,她怎么能不清醒对任务对象说这种话?

对路行漾这种皮糙肉厚的粗线条说说得了,气氛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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