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二十二被打发回去了,安排帝师探监的事。
这边姜孚又转回前面去,接着听六部中的三分之一极不体面地对喷。
兵部尚书余桓挣脱自家侍郎的阻拦,食指指着户部尚书的人中,恨不能在对方脸上戳出几个洞来。
若不是念着体面,以及不可说粗话带坏了年方二十的小皇帝,恐怕早什么词都用上了。
“你还要我如何说!”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是不是要我把对面的头儿抓来,押在这给你问一问,几月份打进来!”
“你抓啊!你别光说!”
“我是替陛下管账的,哪能凭你一张嘴就给你!难不成什么阿猫阿狗来了,只说句话,我都要拨?!”
户部尚书王霦亦是个硬骨头,怀里抱着把金珠算盘,只差抽出来抡人。
这还是刚才他吵急了,抓起户部侍郎从其袖子里掏出来的。
安芰在一边暗自感慨:
户部连上朝都带着算盘,实在是实心办事。
只可惜余尚书带不了自家要用的东西,毕竟是在御前,身上连个带尖的都没有,眼下只能做出幅要挽袖子肉搏的模样。
二位大人吵的尽兴,皇帝只端着茶杯,冷淡看着。
余尚书又把自家侍郎拎出来,往前面一扔,叫他一条条把收上来的消息再报一遍。
兵部侍郎垂着眼睛,倒背如流——这几日背过三十来遍了。
王尚书则踏前一步,胳膊肘架起算盘就一阵噼里啪啦筹算,把颗颗金珠打的飞响。
最后结论又是:国库吃紧,一锱一铢多的都没有,建议余大人为了对得起将士们自己节约些,出去喝西北风!
正当余尚书即将张牙舞爪拎起王尚书的领子,要带着人一起去西北吃吃沙子时,王尚书忽然不知哪根筋通了或是断了,大叫一声:
“总得拿点实诚东西出来吧!惠王当年还能领来两个人给大家看看,你呢!”
他话音还没落地,忽见余桓把手收回去,停在原地,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王霦:“?”
他顾不上疑惑,拿眼神询问自己这位对线数天的老对手。
余桓不动声色,揣起手,眼神往上座瞟了瞟。
王霦顿时闭嘴。
他争上头了,竟提了不该提的事。
要不是余桓讲究,不趁乱要他命,此时一添油加醋就能把他从这儿铲出去。
大失误啊,大失误。
他口头上是豁出去了,没想到真差点把命搞出去了。
只盼着陛下网开一面……
俩人一起偷偷看向圣人。
姜孚却像毫无察觉似的,只偏头看着安芰给自己换茶。听见争吵声停了,就和颜悦色地看向他们:
“二位爱卿也渴了么?倒是朕招待不周。”
“安芰,奉茶。”
户部王尚书的目光从小皇帝脸上一寸一寸抠过去,生怕看见其眉心蹙起来一点儿,自己头上乌纱就保不住了。
奉德十五年惠王那件破事,本是个极惨痛的反例;惠王本人,如今也盖棺定论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有层遮羞布,但有眼睛的都清楚,姜十佩曾干下的是实打实的谋反,反的还是羽翼未丰的当今圣上。
他现在反倒拿出来跟正面人物似的提起,真是把自己脑袋踩在脚下说话。
陛下此时不计较,但……
唉,算了,先把此时度过去再说吧!
二人对视一眼,正纠结着要不要继续装模作样撕打一会,外头进来个小太监,躬身上报:
“启禀陛下,礼部林侍郎求见。”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人要进来掺合???
林椿被宣进来,跪的十分干净利落: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本不该打扰陛下与二位大人议事,但有些三部联合的事宜,须得问过二位尚书……”
他抬起头,极快地扫了余尚书王尚书一眼。
虽然念的是这二位的名号,但目光都没在这他们身上停过半刻。
“但微臣知道二位大人正忙着!”
“眼下只需借过荆侍郎白侍郎一用,我们几个先商议着就好!”
御书房里几人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这位林侍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尚书们吵架,两位侍郎不过是个添头,缺了也不影响什么……
小皇帝一点头,林侍郎就冲上前,把二位同级的同僚扯出去了,唯恐慢一步他们就在这扎了根儿。
户部荆侍郎看热闹还没看够,一出来得了解放就连连埋怨林椿多事;兵部白侍郎则若有所思:
“寿如早在外面等着了?”
林椿擦擦汗:
“是这回事。”
“从二位大人过来我就觉得要糟,刚才那句一出,我非得进去把你捞出来不可……”
白蓉镜朝他深鞠一躬:
“我知道惊险,还是要多谢寿如。”
林椿摆手。
姜十佩虽然现在都称一声惠亲王,但谁都心里有数:
除非遇上极重大极不得已的场面,这人的名字封号最好半个字都不要提。
本来争的事情就敏感,朝野都提心吊胆,担心两部打着打着,就和十年前那场大的捅到一起去。
要是今天真应验了……
几人回头看看御书房的方向。
荆中和尚在嘴硬:
“我觉着,应该没事吧……”
他家大人怎么就脑子抽了那一下呢?
他一转头,看见白蓉镜和林椿已经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祈祷上了。
……
奉德十五年,先帝正春秋鼎盛,谁也猜不到四年后就要改元。
惠王彼时十八岁,势力相当的大,其背后的母家铁了心要托他上去当皇储。
毕竟其年龄合适,才华又无人能比。
大皇子已出家去了,二皇子成天窝在府里和妻妾弹曲作乐,不见什么出息。
这么一数,三皇子惠王实在是不二人选。
可是,前头虽没人挡着了,后面还有些小的碍眼。
尤其是杨家的贵妃,虽然合门避宠,地位却十分稳固。
其子姜孚早早称王立府,尚是不晓事的年纪,但暗地里的支持者也不少——
未来的新圣人,当年的七皇子,因此就这么被盯上,无知无觉中渡了一劫。
现在都知道说,圣人是有上天庇佑,不会为小人所危。可是亲身历过的都清楚,那一遭到底有多惊心动魄。
……
起先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情报,无声无息地递到了御案上。
内容是说,北边似有动作,有平民受到了侵扰。
这种消息常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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