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漪被美色冲昏头脑,迷糊了半晌,才堪堪清醒过来,用筷子夹了一片鱼脍,蘸了蘸醋,送入口中。

“如何?”

苏妙漪品味了许久,仰起头,“甜丝丝的。”

卫玠愣了愣,也用筷子夹了一片,尝过味道后才重新展眉,纠正道,“是鲜,不是甜。”

苏妙漪眯着眼,笑而不语。

苍天可鉴,她原本是很有骨气的,可这颗甜枣……

实在是甜得有些过了。

夤夜风微,少女唇红齿白,眼瞳清澈,流转间泛着晶莹润泽的光,那双柳叶细眉更是要弯到了人的心里。

卫玠收回视线,冷淡清隽的面容在幽暗中变得有些模糊。

他用帕子擦拭着手指,眼帘半垂,忽然问道,“苏妙漪,我的婚服呢?”

苏妙漪一怔,想起了那箱已经被她踢到屋子最角落的婚服,“……你要试试?”

卫玠又掀起眼看她,“不让我试,你还打算让谁试?”

苏妙漪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唇角的弧度愈发压不住。

这一晚,苏安安梦里都在为金齑玉鲙流口水,而苏妙漪却在凉亭里被人盯着吃了一整份独食。

***

晴天无云,日照三竿。

苏积玉风尘仆仆地抱着几本古籍回了家,不过一进后院,他就放轻了脚步,鬼鬼祟祟地张望着,见四下无人才快步朝自己屋子里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屋子跟前,苏积玉刚松了口气,结果一推门,刚好撞见苏妙漪从里面出来。

父女二人打了个照面,竟不约而同地心虚慌张起来。

“妙漪啊,你,你听爹解释,爹这次真没花多少银子,而且淘到的都是真品,是绝好的古籍……”

苏妙漪眨了眨眼,也捂着心口含糊道,“哦,哦好,您老人家开心就好,书铺还有事,我先走了……”

苏积玉愣住,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来。苏妙漪最见不得他淘这些古籍字画,每每看见了都要跳脚,怎么今日竟然不声不响了?

“你给我站住!”

苏积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边叫住苏妙漪,一边冲到自己书架前一顿翻找——果不其然,他最宝贵的那些字画有一半都不翼而飞!

“苏妙漪!”

苏积玉哀嚎了一声,“我的字画呢?”

苏妙漪往门板后缩了缩,探出半个脑袋,“爹,您的那些宝贝,我先交给当铺保管了……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帮您赎回来,现在只是借用,借用而已。”

苏积玉气得直拍大腿,“赎,你拿什么赎?”

苏妙漪探出半个身子,“爹!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咱们书铺这两年能活下来,难道不是全靠我在打理么?若非我想到搜集新闻、兜售小报的路子,你这老古板的铺子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

苏积玉噎住,气得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你、你忽然要那么多现银做什么?!”

苏妙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医馆大夫说,玠郎的离魂症需要一味名贵的雪莲入药,所以……”

苏积玉又瞪圆了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对了,还有个不大好的消息告诉您。”

苏妙漪摸摸鼻子,“你那些字画,我不是借了一半,留了一半么?那是因为剩下那一半是假的,是赝品,人家当铺不收。所以您老人家就……”

“咚。”

苏积玉气得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苏妙漪连忙跑了进来,“爹!”

与此同时,医馆。

卫玠坐在熏满药香的内室里,额间的穴位插了好几根细长骇人的银针。

发须皆白的老大夫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拔下那些银针,“苏家那小娘子已经将雪莲买下,你再来扎几次针,配上这雪莲入药,不过月余,离魂症应当会有所好转。”

卫玠整理衣襟,轻咳两声,“……多谢。”

“老夫还要替一位临安来的娘子施针,今日就到这儿吧。”

卫玠忽地想起什么,“是那位擅斫脍的厨娘?”

“正是。听说她手腕有旧疾,昨日又动了刀……”

大夫的话音未落,内室的垂帘已经被掀开。

一华服高髻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正是临安来的武娘子。

乍一看见室内有人,武娘子直接沉了脸,“大夫,我不是早就同您定了时辰,您这儿怎么还接待旁人?”

下一刻,卫玠转过身,俊逸的面容袒露在武娘子的视线下。

武娘子的责怪声戛然而止。

她惊诧地瞪眼,“容大公子?!”

***

“爹,你没事吧……”

苏积玉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抖着手喝了口凉茶。

苏妙漪讪讪地坐在一旁,伸手想要替他顺顺心口,却被一把拍开。

苏积玉伸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把亲爹的宝贝当了去给一个野男人治病……算你大方!等哪天那小子恢复记忆抛下你跑了,你就彻底老实了!”

若放在寻常,苏妙漪听了这话定是要跳脚,可今日却是浑然不在意,俨然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她扬起下巴,春风得意地,“玠郎才不会。”

“……”

苏积玉深吸一口气,又哆哆嗦嗦地喝了口凉茶,直到情绪彻底平复了,才郑重其事地转向苏妙漪。

“你真想好了?非他不可?”

“我早就说过了,我心悦他。”

“……你不过是见他生了幅好皮囊,又对你不冷不热,与那些只知道围着你转的书呆子不同,觉得新鲜罢了。”

“才不是。”

苏妙漪皱皱眉,“……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苏妙漪低声喃喃,“……他为我斫鱼。”

苏积玉没听清,“什么?”

苏妙漪却忽然羞于启齿,别开脸含糊道,“总之,人生在世,难得喜欢。爹爹,不论往后会发生什么,既然我此刻心悦他,便愿意赌一赌。”

苏积玉沉默了好一会儿,盯着苏妙漪,叹了口气。

若换成别家,婚姻大事,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不松口,苏妙漪这荒唐的婚事便成不了……

可他们苏家不一样。

从苏妙漪及笄后,又或是从更早,从她失去母亲的那一日起,苏积玉便已经做不了苏妙漪的主了……

***

几日后,一队浩浩荡荡运送嫁妆的队伍打破了朱鹭巷午后的平静。

从巷头排到巷尾的红扛箱,个个朱漆髹金,流光溢彩,将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这是哪家要嫁女儿,这么大阵仗?!”

“哟,这是不是就是大户人家嘴里的十里红妆啊?咱们小小娄县,谁家能有这个排场?”

众人望着那些嫁妆,一边满眼惊羡,一边窃窃私语。

“咱们县马上要办喜事的,不就只有一家吗?”

“你是说……”

“开书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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