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千里押送进京的人证竟然死了?”金殿之上,李牧听完大理寺卿的奏报,一张本就冷戾的脸越见阴沉下来。
大理寺卿王守言低垂着脑袋,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微颤抖,声音却强自维持着平稳:“回禀陛下,涉案人证周安对其利用采购皇木之便,以廉价樟木冒充上等金丝楠木,从中贪污巨额公款一事供认不讳,今晨已于狱中……畏罪自尽。”
闻言,站在前列的几位朝中重臣和六部要员不约而同地垂下眼帘,将庆幸掩藏在低垂的眉眼里。户部尚书江伯升与身旁的工部侍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出列:“陛下,周安畏罪自尽,实乃罪有应得。如今主犯伏法,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勿再为此等罪臣劳心。”
话音刚落,立即有数位官员齐声附和:“请陛下保重龙体!”
这看似关怀的进言,实则是几大世家在向皇帝施压,人死案消,贪墨案查到此处就该了结了。李牧高坐在御座上,望着底下的文武百官乌泱泱跪了一大半,只觉一股气血往脑袋上冲,暗中握了握拳,才勉强压住。
裴衍手里还扣着昨夜重拟的户部和工部的涉案名单,见此情形,眼皮一跳,那张冷淡刻板的脸上,少见的由于惊诧而有了一丝松动。
随即便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不为此案,而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猜测终于被证实,李嫣盗走名单,有意阻拦贪墨案,私下恐与郭相结盟。眼下她在朝堂的势力还未成气候,此举目的应是与后宫有关。
上一世李嫣同郭相起初只是暗中争斗,真正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便是在贪墨案了结后,彼时皇后薨逝,具体缘由宫内瞒得极深,无人知晓。这一世,若李嫣以压下贪墨案作为筹码与郭相结盟,要换取的应是坤宁宫那位的性命,那么导致他们联盟破裂,反目成仇的导火线便是……
他手上的名单!
是了,若上一世李嫣便暗中与郭相结盟,他却在周安死后继续彻查户部,一纸名单拔除了郭相安插在户部的人手,在郭相看来,便是李嫣言而无信,过河拆桥。
那么今时今日,唯有贪墨案就此作罢,他们二人的结盟之势才能维持稳固,而关键转机竟握在了他手上。
上一世的他一腔赤诚,面对权贵宁折不弯,誓要奉公治律,还朝堂清明,殊不知是他亲手为李嫣树立了一个强敌,将她推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他低垂着眉眼,仍能感觉到帝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世家大族联合施压,背后显然是郭相授意,此案由他经手,皇帝定是希望由他来打破僵局。
可他始终没动。
谢平之转眸看了他一眼。
大殿内无人发声,一时间安静得连吞个口水的声音都显得突兀,李牧沉吟半晌,皱着的眉头终是极不自然地舒展开,下令道:“既如此,大理寺便看着结案吧,工部监造官员办事不力,有失察之责,一并革职查办。”
于是,众人又齐声高呼“陛下圣明”,方才恭送圣驾,退了朝。
自此,涉及大半朝堂要员的贪墨案以采办使畏罪自杀,工部几个不痛不痒的监造官员革职结案。
退朝后,裴衍前去永乐宫找李嫣,却没能见上面,守门的太监说公主尚在休息,让他改日再来,可裴衍知道这是打发他的借口。
李嫣不想见他。
前来回话的太监还带了一句话,说是公主殿□□谅大人公务缠身,每日早起未免过于操劳,是以往后便不必特意送早膳进宫了。
裴衍寂然无言,太监见他没什么话要说,匆匆一礼便回去了。
夏夜的雨总是来得又猝不及防。
天刚黑下来时还是月朗星稀,转瞬便是狂风呜咽,豆大的雨点裹挟着泥土的腥气,猛烈地砸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如同一曲杂乱无章的挽歌。
坤宁宫内一片死寂,宫人们悉数跪着,个个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得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凤榻边上传来。
皇后服毒自尽,消息传到太极殿时,李牧有些意外,但也谈不上震惊,只感恍惚,问了句:“可有留下什么话?”
袁述刚从坤宁宫回来,外面雨势不小,一路疾走回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手里紧握着一卷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小心翼翼拆开后才呈递至李牧眼前:“这是皇后娘娘留下的。”
李牧心中似乎有所预感,盯着那本素白册子,片刻后才伸手接过。
袁述躬身立在一旁,袖口还往下滴着水珠,只听得李牧问道:“太子那边知道了吗?”
他回答:“没有陛下的旨意,此事不敢外传。”
李牧又问:“听闻前几日太医署的人去过坤宁宫?”
袁述道:“是。”
李牧转手将那册子抖落开,缓缓挪至烛火边上,垂眼看着火焰吞噬了上面的墨迹,声音平澜无波:“传朕旨意,皇后郭氏久病不愈,终至沉疴难起,不幸崩逝,然眼下国用维艰,丧仪依制,一切从简,辍朝三日即可。”
袁述低声称是,稍稍抬眼只观得那片火光中隐约有关于先皇后的字眼,心下一惊,骤然收回目光,又掂量着问了句:“陛下,那坤宁宫里伺候的人如何处置?”
李牧随手将那残册丢入熏炉,震起一片灰蒙的余烬,又缓缓归于平静。他转身走回静室,语气始终没有任何起伏:“伺候不力,一律处死。”
闻言,袁述忽觉遍体生寒,怔愣一瞬才应下。
雨歇初晴,东方天际刚刚露出点熹微的晨光,一声沉重而悠长的钟鸣就在这晦明交替的瞬间响起。
皇后丧仪期间,李嫣称病不出,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白露带回来消息,说是坤宁宫上下都换了人,文嘉公主悲痛欲绝,疑心有人暗害了皇后,想求陛下彻查为皇后讨个公道,但被太子拦下了。
李嫣罕见地执笔描画,笔尖在澄心堂纸上一点一点地描摹出了母后的身影。
这么多年,她不敢画。
记忆里母后的面容,像一面蒙尘的宝镜,她不敢擦拭,怕擦亮了,那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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