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新建的图书楼要在校庆时剪彩,赵卿甫没想到,自己会收到邀请函,他没有捐建图书楼,也没有出钱购书,未有任何贡献。

卿甫随手将邀请函掷在办公桌上,他正焦头烂额,债务缠身比什么都忙。

将一些必须带走的东西从保险柜里取出,卿甫迈步离去。

两年前,卿甫和一个倒腾古玩的朋友合开一家古玩店,生意还不错。按说这年头古玩行情很好,不好的仅是找错合伙人,把他一笔采购的钱款和店中几件镇店之宝给卷了,人跑得没影。最可恶的是,那笔款项,有一部分还是买家预付的定金。

会客室与店面相邻,出了会客室,见到店里琳琅满目的古玩都蒙上灰尘,卿甫无奈叹息。他负责出钱,朋友负责经营,生意才能运转起来,现在把这堆东西丢给他,也就成堆废品而已。

将灯关掉,拉闸开店门,卿甫出店,街上热闹非常,人群如流,这条街是古玩街,这城又是古城,地段好,游客多,当然店租也贵,六十平方的俩门面,每月租金不是小数目,卿甫已经“关门大吉”半个月。

将防盗门降下,拉下店门,关严实,卿甫离去,他身后的店门上贴着张红纸,上书:“吉店转让”四字,下附一串电话号码。

卿甫刚走,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走至卿甫的古玩店前,发现店门关闭,立即就看到那张红色四方纸,于是掏手机打电话。

街上人流穿行,卿甫也跟着加快脚步,熟悉的铃声响起时,他停下脚步,站在古玩街的牌坊下接听电话。

“喂?”卿甫问。

“请问你是?”街道声音嘈杂,卿甫一时没认出电话里的声音。

“卿甫,我卿年啊,我回来啦,就在你店外。”年轻男子说。

“卿年你怎么回来了?我在牌坊这里,就过去找你,”卿甫表情惊诧。

“MH中学不是要举办校庆吗?我爸来不了,让我替他参加。”赵卿年回答。

“这回捐了多少?”卿甫问。

“修了那个图书楼。”卿年回答。

卿甫人已走至卿年跟前,便将手机收起,一脸笑意。

两人年龄相仿,身高也相近,就是容貌也有几份神似,不同的是卿甫长相更刚毅些,而卿年的脸轮廓线较柔美些。

“难得回来一趟,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卿甫拍卿年的肩膀,要带他离开,卿年驻足不前,指着“吉店转让”的红纸,在求解答。卿甫知道他必然要问这个,回得轻描淡绘:“老刘不合伙了,我又不大懂古玩,只能找个人接手。”

既然卿甫这样说,卿年也就不多问,跟人合伙做生意总有些麻烦事,他本身也经商,自然清楚这个道理。

两人一同出古玩街,卿甫去附近的停车场将车开出,载上卿年。此时已是正午,卿甫想带卿年去附近一家常去的酒店,问卿年想吃什么?卿年回答:“就想吃点家乡菜。”

卿甫笑说:“你也吃不腻。”

他们两人是亲戚,都是“卿”字辈,卿年父亲离乡谋生,攒下可观家底,便时常回家乡搞公益,捐建学校,修个路什么的。

卿年跟父亲回来得频繁,和卿甫家熟稔。

两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对坐在一家普普通通的餐馆里,听着菜市场喧闹的声音,吃着本地美食。

卿甫搁上筷子,悠然道:“这回有什么想带回去的土特产?”

“写上面了。”

卿年光顾吃,用右手将大衣口袋内的一张小纸条夹出,声音含糊。卿甫接过纸条,扫视一眼,就将纸条收起,看着埋头将碗中最后一点汤水都喝光的卿年,不解问:“你回来,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行李放哪了?”

卿年抽纸,将油嘴擦干净,回答:“祖宅,上回不是跟你拿过钥匙嘛。”

“我现在也住那里。”

卿年懵怔了好一会,而后才问:“你是不是经济上出问题了?”

卿年知道卿甫在闹市有套房子,突然搬回去祖宅住,总是有原因,再则那店铺不是经营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转让?

“老刘卷走一笔钱跑了,店铺缺人经营只好转让。我城中住腻了,搬回老宅换个环境。”卿甫没打算瞒卿年,瞒不住。

卿年立即问:“卷走多少?”

卿甫摆手,淡淡说:“我要真有困难,肯定找你挪些钱,放心,还用不上你。”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交情很好。

“知道他人逃去哪里吗?”

“危地马拉。”

“他至于吗?”卿年笑了。

“至于,光赌债就欠了数百万。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

卿甫这样说并不是他对钱不在乎,他对钱可在乎呢,问题是现在讨是讨不来了,那些损失只能当浮云。

两人出餐馆,卿年坐上卿甫的车回祖宅。

祖宅,由卿甫的曾祖父(亦是卿年的曾祖父)营建,颇为气派,座落于市郊,那地方居民少,显得荒凉,但也因此落得清净。

宅子是木制结构,由于年代久远,修护费用不便宜,要防蚁,要髤漆,院子里的草木也需有人养护、修剪。

宅中老家具还剩不少,几番遭贼,所以卿甫时常前去查看门窗,修葺与养护的事,近来也都是卿甫在负责。

将车开进院子,卿年先出车厢,在外头说;“你居然种了这么多花,去年我回来,院子里还只有几棵树。”

卿甫将车开进车库,出来才说:“闲闲无事,种点花草。”

HM中学由卿年的父亲捐建,何况这回建图书楼的花费仍由他爹出,卿年一到学校便受到热烈欢迎。

卿年被人群拥蔟着离开,卿甫找了处清闲的地方待着,他先是在图书楼走廊歇息,见剪彩仪式还没开始,便进阅读室随手拿了本杂志翻阅,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聚集的声音,卿甫放下杂志起身要走,不想手臂碰到桌面上垒起的一堆书籍,一本书“啪”一声落地。

卿甫弯身想捡,低头见到一双干净的布鞋,显然有人走了过来,并且此人还低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本书拾起,递给卿甫。

卿甫抬头对上对方的笑容,一时懵住,没有了回应,好一会才想到要将对方递来的书接下。

这是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仪貌秀雅,穿着很普通,就那双黑色的布鞋有些怪异,布鞋还绣着两个字:“暗香”,男子背后负了张琴,罩着琴衣。

卿甫接过书本,心中不解这人为何对他笑,因为那笑容很亲切,是那种熟人间才会露出的笑容。可能他们以前见过,负琴男子胸前别有贵宾花,显然也是受到邀请的客人,说不定是位校友。

将书放回原处,卿甫出阅览室,负琴男子很快也出来,楼下传来召集的喇叭声,剪彩仪式即将开始。卿甫走在前头,负琴男子走在后头,卿甫停在楼梯口整了整衣服,负琴男子正好下来,见到卿甫,嘴角仍挂着一抹淡雅的微笑。

“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卿甫觉得男子身上,莫名有种让他怀念的气息。

“陈先生,我读过你的书。”负琴男子亲切地伸出手,他的手白皙漂亮,像是双女人的手。卿甫错愕,出于礼貌,他握住负琴男子的手,说道:“你好。”

“《燕云》写得极好,令人爱不释手。”

负琴男子赞誉,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都说明他的赞誉发自内心。

“这本书销量很少。”卿甫显得很诧异。

见卿甫这样说,负琴男子也笑了,又补充一句:“至少我很喜欢。”

两人并肩朝图书楼下设置的礼台靠近,礼台那边,受到邀请的人士都已陆续靠集,抵达礼台下,卿甫自然也就和这名负琴男子站在一起,他们站在最外围,没去关注礼台上的演讲。

“我名片。”

负琴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合名片盒,抽了张名片递给卿甫,卿甫接过,见上面写着“暗香茶馆馆主朱觐灵 ”几个字。

见到这张名片,卿甫才想到当地有家茶馆很有名气,就叫“暗香茶馆”,位于镜湖附近,只是他从未去捧场,没想到今日竟让他遇到该茶馆的馆主,更没想到馆主年纪这么轻。

“陈先生有空来茶馆坐坐,我很想招待你。”

觐灵面带微笑,很殷勤。

卿甫感到意外,生意人说客套话是寻常事,但这人说得话很真挚,绝非客套。

正闲聊间,鞭炮声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台上的人陆续走下,朝拉有红绣球的图书楼正门口方位走去,台下众人也跟随过去,沸沸扬扬,卿甫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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