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为世安公主诊过脉象,道是惊惧过度所致,所幸比从前未央宫变时症状轻了许多。

其实无需御医断言,单看上次公主昏迷数日、梦魇缠身,迟迟不醒;而此番,公主即便面色灰败,神志却清明如常,任谁都能看得出轻重有别。

焕游笙更知道,并非亲手诛杀杜若,比当年目睹三皇子横死对公主的冲击更小,而是这十载光阴十年风雨,公主毕竟成长了许多。

更要紧的是,随着依靠逐渐在心中被瓦解,公主已不敢,也不能再轻易倒下了。

这又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地方,奈何焕游笙无能为力。

不比昔日同住?永安宫朝夕相伴的光景,如今公主自有府邸,驸马薛乘风亦在京中,纵使焕游笙对公主的状态实在放心不下,千般牵挂,也不便留至太晚。

待御医告退后,她只得再三叮嘱翠晴好生照看,若有异状立即来报,便也离了公主府。

……

将军府中,赤佩已等得心焦。

自从十年前,她向大将军详述官员出行规制后,大将军即便有时不耐烦琐,但也始终循规蹈矩恪守礼制。

偶需独自外出,必待天黑之后,着了素净常服,悄然自后门离去。

一言一行,皆合其当朝从二品大员、天子近臣、朝廷重权之位的身份体统。

岂料今日,甫闻明堂火起、公主府已得消息,将军竟似瞬间变回昔日那个率性而为的焕游笙。

只见她话都不多说一句,自顾自转身回房,赤佩还没摸着头脑,转眼她又直奔马厩,策马自正门疾驰而去,快得她们连追都追不上。

赤佩这会守在正门苦等,眼见子时将近,愈发坐立难安,心下已经盘算起如何出府寻人。

忽闻脚步声,门吏来禀,大将军已牵马自后门悄然归府。

赤佩闻言,面容一抽,这会子想起来要低调规矩了,不觉太晚了些?

她腹诽着,认命地绕去后门相迎:“大将军,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样久?还淋了一身湿……哦,对了,慕容大人已经回府了,临走时让奴婢转告大将军,莫忘了后日的水阁百花棋子宴。”

焕游笙径自往卧房走去,淡淡应了声:“扶南身子未愈,这时辰是该回去歇下了。”

赤佩忙取了干爽的衣物出来捧到焕游笙面前,又道:“还有一事。大将军离府后不久,有个胡商登门求见。奴婢见天色已晚,本想打发了他明日再来。但他说是有急事不容耽搁,执意等候。奴婢怕误事,便留他在门厅候着,此刻应仍在。”

焕游笙解衣的手一顿:“带他去正厅。”

赤佩心下一松,知是做对了,忙应声去办。

门厅位于府门旁,半敞格局,便于隔离闲杂、区分身份,多用于接待寻常访客;正厅则不同,乃处理公务、会见贵客之所,有时亦作宴饮之用,身份卑微或事务次要者,断无资格入内。

将军命引胡商入正厅,显见相识且有要事相商。

庆幸于自己未曾贸然驱赶。

这样想着,赤佩把人安置在了正厅之后,又令侍女清心更换了更精致的茶点。

……

焕游笙动作向来利落,不及一刻便已收拾停当,快步赶往正厅。

等在正厅的胡商正是安诺伽罗,他似乎很是着急,标志性的大胡子也掩不住脸上的焦灼。

见焕游笙进门,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可是功败垂成了?”

自正月相识至今,焕游笙对安诺伽罗已经充分了解,知道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他的汉话依旧没什么长进,也就不去分辨他这话说的究竟是说成功还是失败。

焕游笙合上门,才道:“看来明堂的事你已经听说了。莫急,杜若还活着。”

“哦。”安诺伽罗如释重负,总算记得身在将军府,未如往常般喋喋不休又言不及义。

焕游笙引他落座,即便确认附近无旁人,为防隔墙有耳,二人还是坐得很近:“有几桩要紧事需你即刻去办,不容有失。”

“放心吧!”安诺伽罗拍了拍胸脯保证,“你尽管抛砖引玉!”

焕游笙噎了噎,强抑纠正之念,声音压得更低:“杜若胸骨下端中剑,此处名为‘剑心’,看似致命,实则不会立毙,是一处生门。我已将鱼瞑与封穴银针同时打入他体内,此刻他气息心跳全无,形同死人。”

“杜若多年树敌甚众,罪行无数,为免夜长梦多,最多三日而殡。你明日便带人往西郊守候,待其下葬,十二个时辰内务必掘出,并将棺椁坟茔恢复原状。但切记不要喂他解药,他毕竟重伤在身,一旦苏醒需立时延医诊治。”

她进一步解释:“拜他所赐,明堂这把火一烧,洛阳明日必风声鹤唳。你们携带活死人,务必速离洛阳地界,待寻得可靠大夫,方可喂下解药。”

安诺伽罗话说不明白,领会却无碍。

待焕游笙交代完毕,他才接口:“这你就放心好了。贵人们都……都金玉其外,”他晃晃脑袋,似乎对自己用的成语颇为满意,“他们以为把洛阳握在掌心里,却不知这城里藏了多少他们瞧不见的脏地方、脏办法。”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到时候我就把杜若藏在铜人里,守城的卫士都不会打破烧锅问到底。琅琊王氏已经派出人手前来接应,一出洛阳,就把人交给他们,万事……万事如意!”

焕游笙强忍扶额的冲动,颔首:“行,你听明白了就好。”

“一切包在我头上!”安诺伽罗再次保证,忽又想起,“诶?用不用小的去停尸间偷个尸体出来,给补上?”

焕游笙眸光微闪:“不必。你只管办好我所托之事,切勿节外生枝。事成之后,你亦离京暂避风头。”

安诺伽罗嘿嘿一笑:“这也不用,山人自有妙计。”他摸着浓密如林的胡子,一脸高深。

焕游笙心下了然,不再多言。

……

安诺伽罗走后,在赤佩的再三坚持下,焕游笙勉强饮下姜茶,又重新沐浴更衣,总算消了染上风寒的隐患。

东方既白,夏日的晨光总是来得格外早。

幸而滂沱大雨转作濛濛细雨,天光熹微,并不刺目。

“不必伺候,都歇了吧。”焕游笙屏退了还欲上前伺候的赤佩。

沉重的门扉闭合,将最后一丝喧嚣隔绝在外。

焕游笙在原地怔立片刻,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挪回榻边。

她未解衣衫,任由身子沉沉跌坐榻沿。

朦胧中,夜里那惨烈火光、刺耳嘶吼、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公主最后跌入薛乘风怀中那瞬间惨白的脸……所有破碎的画面与声音,如同潮水般冲破堤防,汹涌席卷而来。

明堂的火……

初闻明堂失火急报时,焕游笙的心便是一沉。

掌理明堂的是杜若——这个念头刚起,几乎是瞬间,与琅琊王氏的“一命之契”和那句“续其残命”的嘱托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无暇细思,她几乎是本能地掠入内室,自最隐秘的暗格取出安诺伽罗数月前呈上的奇药——鱼瞑。

旋即又从妆奁中抽出细长乌木针盒,内里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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