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啼第一遍时,繁辉便醒了。

其实根本没有睡。

天就要亮了。

她爬起来,摸索着下床,点灯,开衣柜挑衣裳。

她要离开这里。

她无法原谅傅云庭。

即使她已经和他有了孩子,她也还是,做不到原谅。

家里这时候是怎样情状呢?她丢了这样久,爹和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还有……

心里骤然一紧。

她晃了晃头,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必须走。

不走给不出交代。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必须要给那些因她受害的无辜之人一个交代。

眼下所处之地,她是早就混熟了的,不愁没法子出去。

她想,藏到厨房的那堆箩筐里该是个好主意。

只要出得去这宅子,她就一定能回家。

至于回家后该如何面对这已发生的许多事,暂且不想。

想也没有用。

她全然做不得主,唯有听命的份。

先回去。

柜里的衣裳,全是新制的,件件颜色鲜亮,纹绣繁复。

麻烦。

叫人忍不住皱眉头。

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件差强人意的。

晴山蓝的锦袍,外罩同色的薄纱,很适合晴日时穿去看花,所以就多穿了两回,哪怕后头黯淡得不能再穿了,也还是没舍得扔。

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收拾好出门时,天边才泛鱼肚白,活人的世界将将苏醒。

凉风送来玫瑰和露水的清香,还有细碎的人声,呓语似的。

越挨近厨房,人声就越重,说的什么,全都听得明白,油气香气也嗅得清楚。

枣糕,乳饼,椒盐饼,芝麻饼,八宝馒头,豆粥,馄饨,蒸腊,三鲜汤,红枣汤……

全是繁辉餐桌上的常客,都是她爱吃的。

眼泪又落了下来。

他待她,确实满腔真心……

可是,可是……

她要找的箩筐,此刻就堆在厨房外的推车上。

没有人。

老天也想她走,所以这样帮她,不给她回头的借口。

于是她擦掉眼泪,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非常驳杂的味道,腥臭,酸腐……

代表着污秽。

不等靠近,胃中即是一阵翻涌,逼得人张大嘴巴,喉咙深处发出怪声音……

繁辉的生活,从来都和污秽不沾边。

花香、果香、木植香、乳香、咸香……

全是一些会使人觉到幸福的美好味道。

繁辉是一出生就拥有了幸福的人,从来没吃过苦头。

如今却要与污秽之物为伍。

怎么会不委屈呢?

脚不是那么好迈出去的。

然而还是迈了出去。

她要走。

怎么样都要走。

甚至可以在头上放烂菜叶。

胃里的翻腾,一直没有停过,捂口鼻,掐喉咙,全都没有用,实在没办法了,就求老天,求老天帮忙帮到底。

老天应当是真心相帮。

才求过,就来了脚步声。

是朝车子来的。

她想,事情是成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是劫后余生的意思。

只要车动起来……

车动了。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整个人松下去。

这一松,竟直接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车子已然停了,繁辉听见杂乱的说话声,男人,女人,青壮,老幼,多是带着笑。

应当是集市一类的地方。

集市是好地方,不怕没有人。

她需要帮助。

几乎是跳,箩筐的盖顶,是被她的头顶开的。

起来了,什么都瞧得清楚。

正是在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繁辉头一次觉得这人世间的热闹如此可亲可爱,迫不及待地从箩筐里爬出去,下车,直冲冲往人堆里冲。

挑一个她觉着最有善心的,扑过去,拉住人家的胳膊,问:“阿婆,此是何地?”

这话是单问这慈眉善目的阿婆的,同别人没什么相干,然而话一落地,周边所有人竟一齐看了过来。

繁辉抿紧了唇。

她不喜欢旁人的注视。

其实是怕。

这怕是有来历的。

所以真的无法原谅傅云庭。

无法原谅。

她没有错。

所以实在不必怕。

喉咙处莫名有些痒,她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理直气壮地把先前的话又问了一遍。

“阿婆,此是何地?可近京师?”

阿婆不响。

她又问:“此地主政的长官是哪位大人呢?”

阿婆依旧不回答,只是看她肚腹。

不止这阿婆,这集市上的人,男人,女人,青壮,老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盯着她的肚腹瞧。

这太奇怪了。

简直吊诡。

繁辉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对她不利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愿意再在此地待下去。

待不下去了,她要去找府衙。

她不能冒险。

爹娘还在等她,她还有孩子……

她跌跌撞撞要走。

这时候,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吓得她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慌忙转头看。

倒是很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很多的褶皱,可是面色红润,眼睛非常亮,不见浑浊气,嘴角带着宽和的笑意。

不是恶人的样子。

繁辉稍稍放了心,边抽手边问:“老人家可是有什么指教?”

这老妇人不答,而是问:“夫人是要到哪里去?”

繁辉犹豫了一阵儿,还是决定说:“我欲往本地府衙去,老人家可愿为我指路?”

老妇人笑道:“举手之劳罢了,怎么会不愿意?不过去府衙前,还请叫我先给夫人弄些点心吃,那里就是我家了。”老妇人指了近点一处地方。

繁辉红了脸。

羞的。

方才这老妇人说话时,她竟陡然发出了肠鸣之声,非常响亮。

自昨日中午起,她就没有进水米了。

老妇人又道:“夫人怀着身孕呢,哪里是能饿的?我家里灶台上还煨着鸡汤,夫人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老婆子给夫人做一碗热汤饼吃吧。”

繁辉并不是嘴馋,而是真的有些饿了,她肚子里有个孩子,这老妇人又是一副可以相信的模样……

“……那、那就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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