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场出来时,麋因还是流汗了,她站在门口用小手帕擦了擦额头,旁边是调侃她的姜灿:
“你真有出息!跟詹雪讲几句话而已,竟然都要吓尿了。”
麋因把手帕揣兜里,十分不满她的调侃,“说的容易,你去试试啊,而且我……我刚才表现得很得体,现在他看不见我了,我才稍微放飞自我一下的。”
“他骂你了?”
“那倒没有。”
姜灿忽然紧张,“他不会动手了吧?”
麋因心烦地嗤了一声,“没有,正相反,他的态度很柔软,他……他求我哎。”
姜灿的眼睛缓慢睁大,“不可能!你的赛博精神病是不是又严重了?都出现幻觉了!詹雪求你?这是什么小众文字?每个字都认识,拼起来我怎么看不懂呢?”
麋因撇了撇嘴,“他要我动用黑市和家主的力量,来解决外面的麻烦。可能他不是真心的,但是这件事有关仇飞和寇鸿,我确实不能不管。”
姜灿叹气,“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麋因脚底拖沓了两步,忽然抬头,“我自己去找人,他们两个现在很……别扭,恐怕不想见到外人。”
姜灿纠正,“是扭曲,你自己行吗?”
麋因一耸肩,“怎么不行?我们认识之前,我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啊。”
“我们认识之前,你只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机械师,是公司的牛马,也不需要出面扛事。”
麋因又在叹气,“我觉得现在也差不多,可能我的定位就是牛马,不是公司的牛马,就是比赛的牛马,就算挤进了权力核心,还是干脏活累活的那个。”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干。”姜灿的声音低低响起,眼光流转,看向窗外层层叠叠的人群,“同样都是家主,凭什么詹雪等人可以悠闲地躲在办公室里,你要跑外勤解决他叔叔惹出来的麻烦?”
“因为我是夏娃的后裔。”麋因理所当然说了一句,把背包拉好,一扯背带跟姜灿挥手告别。
自从在印视杯里脱颖而出,仇飞两个的住处就换了,原本他们在城市边缘,离振工路不远处租了间胶囊公寓。现在,他们住在中心广场附近的一处青年旅社里,算是一种阶级跃升的表现吧。
麋因穿过门口霓虹灯牌和光屏上虚拟出的假山假树,头顶光明泯灭,进到了室内,忽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了:
“果然,哪里有好玩的事,你就肯定会来。”
麋因抬起眼睛看到一头蓬乱红发的蓝鸳,一时不知道应该先生气还是先警觉,于是愣在原地,半天才板着脸挤出几个字,“你是在挑衅,还是在求饶?”
他歪过头,不解地和她对视,“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生我的气吗?”
麋因嘴角一挑,露出响亮的冷笑,“不然呢?说好了表演赛演一演,打个假赛,结果你把吴誉打进医院,我修苍蓝迷因号修了两个通宵,我不生气难道还要说谢谢吗?!”
他默默嘟囔了一句啥的,做出了一副天真又无奈的表情,“当初说好的是你和我一起打假赛,结果上场的却是吴誉,根本就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而且我只是稍微用力,他就倒下了,我有什么办法?”
“……”麋因竟然被他说愣了,一时做不出反驳来,“你……你的意思是吴誉活该吗?”
“我可没这么说。”蓝鸳又快活起来,三两步跳到麋因跟前,歪着脑壳微微弯腰,凑近了问她,“你来干什么?”
麋因不愿意老实回答,于是反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还是一样的事,”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电梯间那头,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来找下一场的黄岛越狱者驾驶员,商量打假赛的事。”
麋因又是一愣,努力思考了一会儿他在说什么,“嘶——你想让仇飞和寇鸿故意输给你,在下一场比赛里?”
他又用那张无辜的脸点头,眨巴着眼睛回答:“对啊,他们两个乡巴佬来参加印视杯,不外乎就是为了钱嘛,我可以出个高价,这样下一场就不需要苦战,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备战半决赛。”
“……那你打错算盘了,他们不可能同意的,还会用大扫帚把你打出门。”
麋因猜得很对,寇鸿听到蓝鸳的来意时,笑得简直要裂开了,他此刻寄居在一副生化义体当中,跟麋因已经熟悉的那些混血种相似,浑身银亮,虽然穿着人类的外套,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人。脸上还有几片仿真塑胶皮肤,呈现一种过分柔润的皮肉色,但是一点没有增添真人感,反而更激发了恐怖谷效应。
他的回答也非常简约,只有一个字,掷飞镖一样投掷到了蓝鸳脸上,“滚!”
麋因当时是比较心虚的,她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个动词是不是也针对自己。好在作为当初雪中送炭地帮助过他们两个的恩人,寇鸿对她的态度还可以。
“你又来干什么?”
麋因简单地将来意浓缩成问句,“我就是想知道詹星瀚干了什么,你们又干了什么?”
寇鸿大概明白了,“所以你又是来管闲事的?”
麋因有些不快,“什么叫管闲事?凡是有关流浪机械师的事,都是我的管辖范围……理论上来说。”
寇鸿直白地把前因后果介绍了一顿,“……就这么回事,詹星瀚用临时工合同作为诱饵,想骗一千个机械师替风新圣偿命。”
麋因头痛起来,“听着确实像詹星瀚的风格……那你们两个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我们是好人阵营,而且是领袖级别的,就是我们两个找到了这些机械师,告诉他们真相,鼓动他们行动起来,参与游行。”他说这话时,倒没有什么骄傲,只是麻木的平静,“我们只是想赚点钱。”
麋因的头顶逐渐升起了一颗问号,“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前后两段话联系不起来呢?”
“很简单,我们想代表其他机械师和议会谈判,要詹星瀚掏一笔补偿金,然后我们从补偿金里抽成。很简单吧?”
“……”麋因沉默了良久,思考这个行为,期间保持着一脸迷惑的表情,“詹星瀚确实很符合冤大头的形象,但是他毕竟是詹雪的叔叔,詹雪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们在玩火!”
寇鸿比较同意她的分析,“你说的对,但是像詹雪这种上等人,他们的时间很值钱,为了几个星币跟我们计较,就是浪费时间,根本不划算。最后他们还是会选择花钱解决的,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麋因板起脸,双手叉腰,做出教育的姿态,“逻辑上说得通,但是太幼稚了!你把詹雪想象得太简单了,他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了解他,我们也交手过。詹雪这个人冷酷而圆滑,妥帖、全面,反复无常。如果他想通了你们的目的,绝对不会按照你的剧本走。”
蓝鸳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深入琢磨了一下,忽然插话进来,“如果只是为了赚点钱,我有更好的办法,不需要这么干。”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脸上,蓝鸳仿佛来了劲头,继续说:“把事情搞大,鼓动机械师武装反抗,冲击议会大厦。”
麋因的眼光已经转向了危险,眯起眼睛盯着他,“然后呢?等着安委会和城防卫出动,用重机//枪扫射人群吗?”
蓝鸳摇摇头,“你有淑女联盟,虽然属于都市花边小报范畴,但是你有自己的媒体端口,非常忠诚!只要现场直播,议会就不敢干得太出圈的。这时候我们把冲突推到赛博精神病上面,就说是日益泛滥的精神疾病导致的这场混乱。”
麋因又看不懂了,“什么?詹雪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在这边演?你在赌他的耐心吗?”
蓝鸳啧了一声,开始对她的不开窍有点不耐起来,“重点在于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台阶!事情一旦闹大,那些机械师冷静下来就会开始害怕了,武装冲突可不比游行示威,搞不好会进监狱的!议会也需要一个台阶,他们肯定希望尽快平息这件事,用赛博精神病做为借口最好,大家都有台阶下。然后姜灿就可以用淑女联盟这个平台出面,提供治疗药物,所有的流浪机械师和驾驶员都会高高兴兴来买,很多人本来就是你们的会员。我们三方均分这笔钱,议会、你、寇鸿,大家都有肉分,大家都满意。”
“……”麋因沉默了更久的时间,迷惑当中慢吞吞地说,“根本没有那种药,现阶段……直到很久之后,赛博精神病都是无解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卖点安慰剂就行,又吃不出毛病。”
“……你有什么毛病?”麋因不敢置信地啐了一声,但是站在旁边的寇鸿却开口了:
“我同意,就这么办吧。”
麋因惊得霎时转头,“什么东西?你同意什么?我不同意!”
蓝鸳继续鼓动她,“这不是一次性买卖,是定期的、持续性收入。有需求的驾驶员数以万计,他们会非常依赖这种安慰剂,来对抗越来越严重的精神疾病,只要没有人点破它是安慰剂,我们下半辈子都可以坐在家里数钱了。”
在麋因还在呆滞时,寇鸿已经鼓起掌,“我就是这个意思,比我们之前的计划更好。”
麋因深呼吸了几个来回,语气变冷,盯着他们两个“你们是认真的吗?”
蓝鸳摊了摊手,“我随口一说,但是他好像很认真。”
她捋了一把前额散乱的头发,以最后通牒姿态警告双方,“谁要是认真的,我就要变身红魔鬼,让他知道认真的代价是什么。”
蓝鸳盯着她,霍然开始大笑,“太有意思了……果然,跟你在一起,果然很好玩!”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是麋因只有莫名其妙,一腔奋勇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从仇飞和寇鸿两人的住处出来,蓝鸳好奇地问:“你打算好了怎么解决这事吗?”
麋因还在思考的状态里,随口回答:“不知道,劝詹星瀚掏钱赔偿吧。”
他摇摇头,“坏主意,这么做只会两头不讨好,机械师不会感激你,只会骂你跟那些氏族同流合污。詹星瀚也不会乖乖就范,可能还自认为你欠了他一笔人情债。”
麋因扭过头,“那你觉得怎么办好?”
“置身事外,不管闲事最好。”他这些话时,表情竟然是认真的,比他刚才哈哈大笑时看起来严肃多了,甚至有点谆谆教诲的味道,“中心城远比你想象中大,上流氏族也比你想象中不要脸多了,一沾上就准没好事。”
麋因缓慢拧起眉,迷惑地问:“你不就是上流氏族吗?你姓蓝,机甲协会的蓝庭岳是你什么人?”
他含着暧昧的神情对视过来,浅陌的笑意里藏着麋因看不穿的意味,“蓝庭岳是我的老板,我不是世家子弟,顶多算是家臣吧。”
麋因嘶了一声,“我认识的家臣里面,也多的是踩低捧高的权力囚徒,你是哪一种?”
他骄傲了起来,“我是混得好的那一种。”
一条人影伫立在街道前端,麋因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先是一愣。吴誉直直地端立前方,他似乎在瞬间又恢复到了初认识的状态,满脸讥讽和冰冷的浅笑,虽然脸上在笑,眼睛里却好像盛着结冰的海洋,冲着麋因身边的蓝鸳勾了勾手指,尖锐地开口:
“滚过来受死。”
蓝鸳就跟逛街遇到熟人一样,乐呵呵地跟对方调侃起日常,“别这么玩不起嘛,表演赛就是一场游戏。”
吴誉板起脸,将浅浅的笑意抿起,“游戏?好,我们再玩一玩,就在这。”
空中嗡嗡作响,数不清的迷走蝶和象限蜂群浮空而来,搞得现场宛如一场电子寄生虫危机。吴誉站在虫群最前端,阴沉沉地瞪着蓝鸳,“到底是谁玩不起?连一个表演赛都要搞小动作,有本事我们放开了重赛。”
蓝鸳竟然转过身,向着麋因撒娇一样说:“你的人要杀了我,就因为我在赛场上赢了他,你不管的吗?”
麋因沉默了一小下,才缓慢地回答:“我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你把他打住院了……”
“赛场上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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