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
“嗯,我在。”
“你听,打更声。时辰到了。”
二月廿八,到了。
孙权沉默地注视着她,半晌,忽然长身而起。
水声哗然,带起的热气扑了步一乔满面。她不及反应,一件宽大的寝衣已罩头落下,将她笼住。
“湿衣贴着,要着凉的。”
步一乔眼前一片昏暗,只听得见水珠从他身上滚落,砸在地面的轻响,以及窸窣的衣物摩擦声。
片刻,衣料被掀开一角。孙权已换上常服,发梢还滴着水,不容分说牵上她的手。
“走。”
“去哪里?”步一乔下意识地问,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动。
“夜深了,外头无人。”他简短答道,推开门扉。
二月春风穿过廊下,他牵着她在寂静的府邸中穿行。
终于,他在布置好喜宴的前院停下。即便唯有月光照亮,依旧能感受到红火喜庆。两人站在漫天红绸下,牵紧彼此的手。
“没有高堂宾客,没有六礼诸仪。甚至……不合礼法,见不得光。”
孙权目光掠过喜红,最后落在步一乔怔然的脸上。
“但这里有天地为证,此心为聘。此为我孙仲谋此生第一场婚宴,我想,与我心悦之人,行一次真正的礼。”
他声音诚恳,一字一句,敲在步一乔心上。月光透过红绸,在心悦之人脸上洒下柔光。
孙权牵着步一乔走到铺着红锦的案几前,松开手,拿起酒壶,将酒液注入酒觞。
“我知你心中所虑,知你眼中所见的不公。乱世如洪炉,你我皆在其中沉浮。有些事,我身不由己;有些名分,我暂时无法给你。”
孙权拿起一樽酒,递到她面前。
“但此刻,此地,此心,是真的。这杯合卺酒,只为你我。”
夜风拂过,卷起红绸一角,也吹动步一乔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宽大寝衣。
步一乔含着泪,坚定地覆上孙权执樽的手,共同握住酒觞。
“好。不过得先说好,我可不认这是我的婚礼,你还是欠我的。”
“当然,我永远记得。这酒有些辣,浅尝即可。”
“我知道啦。”
手臂交缠,两人同时举杯,将酒饮尽。
放下酒樽,孙权没有松开步一乔的手,凝视着她微醺的脸颊和眼眸,另一只手拂开她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
“往后漫漫岁月,或许仍有风雨如晦,但今夜明月红绸为证:无论明面上有多少身不由己,暗地里有多少权衡算计,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孙仲谋,唯一以本心相聘的妻。”
步一乔用力点头,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
“嗯。”
孙权将她揽入怀中。步一乔的脸颊贴着他胸口。
红绸作响,月光洒落,在寂静深夜里,以天地为证、此生不换。
*
【二月廿八】
孙府内外张灯结彩,红绸如霞。
迎亲的仪仗蜿蜒数里,鼓乐喧天,吴郡百姓皆道孙氏与谢氏这场联姻盛大煊赫,是江东难得的盛事。
步一乔坐在喜宴最外围,依着职守照看身旁聚成一圈的孩童。
“二哥成完亲,三哥成。三哥成完,四哥成。四哥成完……”孙尚香唱着唱着忽然顿住,想了想又继续唱,“四哥成完,大哥成。大哥成完,二哥成。”
“姑母唱得真好听!”孙茹拍手称赞道。
与步一乔中间隔着孙茹的,便是孙瑾。与孙绍为龙凤胎,却有些许不同。孙绍面相随了孙策,孙瑾应当随了那位不知姓名的母亲吧。
四个娃娃和步一乔排排坐在后头,望着前方大人们喜庆热闹。
孙尚香唱完了自己编的童谣,扭头问:“一乔,你什么时候成亲呀?”
步一乔一怔,还没答话,孙茹便抢着说:“一乔要成亲,定是和我们家!”
“为何呀?”孙尚香好奇。
“因为一乔好!不想一乔嫁出去!”孙茹说得理直气壮,引得孙绍也转过头来点点头。
步一乔失笑,揉了揉孙茹的发顶。孙瑾却在这时抬起头,小声说:“姐姐不难过吗?”
童言无忌,却问得真切。步一乔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为何难过?”
孙瑾道:“因为二叔有了夫人,往后一乔不仅要照顾二叔,还要照顾谢夫人,还有他们的孩子……会很累吧?”
步一乔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温声道:“照顾人是不会累的。只要……照顾的是心里在意的人。”
孙瑾似懂非懂,又问:“那一乔在意很多人吗?”
“在意啊。在意你们几个,也在意这个家里,所有值得在意的人。”
孙茹忽然蹭过来,抱住步一乔的胳膊:“那我也在意一乔!最喜欢一乔了!”
孙尚香见状,咯咯笑起来:“你们呀,都黏着一乔!一乔明明是我先相中的!二哥跟我抢,你们也跟我抢!”
一群娃娃你一言我一语,闹作一团,引得前头席间大人侧目。步一乔连忙起身致歉,几个孩子这才收敛坐好。
“什么事儿这般热闹?”
五人齐齐转头,只见徐嫒正朝这边走来,怀里还抱着今年正月刚出生的孙松。
“松儿!”
孙尚香一见到襁褓,蹦跳着凑上前,伸手想抱。徐嫒含笑将孙松递到她怀里,又小心托着襁褓底。
“一乔真是好耐性,这几个皮猴儿凑在一处,旁人怕是招架不住。”徐媛打趣道。
步一乔微微欠身:“夫人过誉了,不过是陪着说说话。”
孙尚香逗着怀中乐呵呵的婴孩,仰着脸问:“嫂嫂怎么抱着松儿出来了?前头不好玩儿么?”
“里头酒酣耳热,我怕松儿受不住,待会儿哭闹起来反倒搅了兴致,便带他出来透透气。也顺道让你们几个小的,陪他玩儿一会儿。”
“已经在喝酒了吗……”步一乔下意识喃喃。
徐媛听见了,柔声接道:“幸而安排了旁的差事,没让你在前头照应。”
步一乔迎上徐媛了然的目光,唇角动了动,终是化作一抹极淡的笑意。
“夫人这话说的,像是我不愿看着二公子娶妻似的。”
“不是吗?”
“郎才女貌,成两姓之好,亦是江东佳话。何况,三公子尚比二公子年幼一岁,如今已为人父。二公子是该成家了。”
徐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终究没再深问,只随口道:“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
孙松卧在孙尚香臂弯里,小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攥住她垂落的一缕鬓发,紧握住不放。
孙尚香只得微微弓着身,姿势有些别扭,眉眼间却盈着明亮亮的欢喜。
步一乔不禁莞尔:“想不到平日里飒爽爽的大小姐,也有这般温柔模样。”
孙松攥着那缕发丝,竟咯咯笑出了声。孙尚香也跟着笑,侧头轻蹭婴孩柔嫩的脸颊。
“二哥常说,人生倥偬,年少能相见时,定要好好看着,好好记着。这乱世聚散不由人,往后……怕是想见一面都难了。”
孙尚香话音落下,四周静了片刻。
步一乔没接话,倒是徐媛笑着理了理孙松的襁褓边,指尖在孩子柔嫩的脸颊上抚过。
“尚香跟着二哥久了,竟也学来这老气横秋的调子。”
“就是!都怪二哥!”孙尚香立时接过话头,方才那点怅然瞬间散了,又变回那个娇嗔灵动的模样。
三姊妹在一旁笑得不亦乐乎,孙茹扯了扯步一乔的袖子,好奇问道:“一乔也觉得二叔老气横秋吗?”
“我啊……”步一乔沉吟片刻,“我倒觉得还好。大抵……我自己本也是个无趣的人吧。”
两个无趣的人相逢,便编造出了这场惊世骇俗的故事。
*
正说笑着,前厅传来一阵更响亮的喧哗:新人要入洞房了。宾客们簇拥着那对红衣璧人往后院去,笑声、贺喜声混成一片。
步一乔站起身,对孩子们柔声道:“时辰不早了,该回房歇息了。”
几个孩子虽意犹未尽,见步一乔神色坚定,也只得乖乖起身。孙绍还踮脚朝热闹处望了望,被步一乔轻轻按了按肩头。
“明日醒来,喜糖还给你们留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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