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别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不知道具体捱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
只剩下树叶滴答落水的声音,死一样的寂静包裹着他们。
而路霆,也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陷入一片死寂的昏沉。
庭玉像是患上了某种强迫症,神经质地、每隔一小会儿就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路霆的鼻下,去感受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断断续续的气息。
每一次指尖感受到那一点点微弱的湿热,他几乎停滞的心脏才敢重新跳动一下。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反复的恐惧和绝望逼疯的时候,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郯旭那熟悉的大嗓门,还有其他人在一声声呼喊着“路队”、“庭玉”。
庭玉几乎是瞬间从麻木中惊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嘶声大喊:“这里!我们在这里!!”
喊到最后,嗓音已经完全劈叉,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和绝望。
郯旭听到回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的,手电筒的光柱乱晃着扫下来,终于照亮了石缝下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
只见路霆毫无生气地瘫在庭玉怀里,脸色白得像纸,庭玉则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语无伦次地对着光亮的方向哭喊:“……救他!快救救他!他中枪了……流了好多血……”
路霆失血过多,一路上都强撑着,甚至有意无意地挡着,不让庭玉看清他伤得究竟有多重。
直到被救援人员七手八脚地从那个浅坑里弄上去,庭玉才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路霆大半个身子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一时间,根本分不清那浸透衣料的,到底是水多还是血多。
触目惊心。
庭玉自己虽然浑身污泥,狼狈不堪,但除了些微的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这一晚上极度的恐惧和体力透支,让他几乎站不稳,全靠人搀扶着。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庭玉身上披着外套,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路霆已经被推进去抢救了两轮。
医生出来沟通病情时,脸色凝重地提到三处枪伤,脾脏出血,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再加上毒蛛那帮人给他注射的肌肉软化剂让情况雪上加霜。
庭玉听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开,声音发抖:“我就知道……他一直在强撑……他还骗我说……只是小伤……”
郯旭看他状态极差,生怕他也垮了,连忙叫来了路霆家的阿姨,低声劝道:“嫂子,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我在这儿守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庭玉只是用力摇头,眼神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一步也不肯离开。
直到后半夜,路霆终于被推出来,转入加护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
庭玉隔着玻璃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一黑,也跟着软软地晕倒在了走廊上。
庭玉眼皮沉重地掀开,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
他刚想撑着坐起身,病房门就“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别动别动,躺着好好休息!”一道温和却难掩急切的女声响起。
路母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显而易见的担忧。
庭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目光又落到她身后,路羿也慢悠悠地跟了进来。
“妈……路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多久?路霆他怎么样了?”庭玉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路母走到床边,轻轻按住他想起来的肩膀:“我们也是今天刚赶到。本来……我是想接你回帝都好好调养身体的,昨天接到不好的消息,就匆匆改道过来了。你睡了一天了。”
她语气刻意放得轻松:“路霆那小子皮实着呢,命硬,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脸色这么差,先顾好自己要紧。”
庭玉闻言,顺从地重新靠回枕头,路羿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边。庭玉低声道了句谢,接过杯子,水温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他喝了一小口,还是坚持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路母和路羿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阻拦。
庭玉慢慢走到隔壁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前。看到路霆虽然还昏迷着,身上连着各种仪器,但脸色似乎比昨晚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不少,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一点。
回到病房,路母已经把带来的保温桶打开,浓郁的鸡汤香味飘散出来。她倒了一小碗,递给庭玉,看着他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柔声道:“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能照顾他呀。”
庭玉捧着温热的碗,垂下眼:“妈……对不起。路霆都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
路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是他应该做的。他为你拼命,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你是他的Omega,他在乎你,胜过在乎他自己。”
她把汤勺往庭玉手里塞了塞:“来,趁热喝点,好好休息。”
庭玉顺从地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却有些尝不出来。
路母看着他,眼神复杂,继续开口道:“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才对。是我没把他教好。”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这个孩子,在某些方面开窍特别晚。总是要等到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早就非你不可。”
“庭玉,我自己生的儿子,我心里清楚。他不算坏,但也实在称不上是个好人。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冷冰冰的精英教育,共情能力很低。别的功课能拿满分,可我觉得他在感情这方面,可能连个孩子都不如。”
路母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怅惘:“他父亲呢,从小对他异常严苛,有时候我看着都觉得,他不像个有喜怒哀乐的孩子,更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当初你走了之后,他自欺欺人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应酬。有一次他病得厉害,我看不过去,去他住的地方看他。”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一个人住在你们以前的那个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我随手想挪动一下茶几上的果盘,他就紧张得不行,不让我碰别的东西,说怕弄乱了就恢复不了了。”
庭玉就那么静静地听着路母说着。
“我问他,何必呢?都到这一步了,他这副样子,你也看不见。那是他长大成人后,我第一次见他在我面前。他哭着问我,怎么办啊……”
路母停顿了很久,才轻声说:“上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茫然又害怕的表情,还是他四岁那年,不小心打碎了他爸爸珍藏的花瓶,吓得躲在我身后,小声问我该怎么办。那一刻我才恍惚意识到,原来在感情里,他一直都没长大过。”
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庭玉:“可是,庭玉,在感情里你不应该抱歉的,你没有义务陪着他长大。所以你当初选择离开,是对的。”
庭玉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酸涩闷胀:“我以为……我离开后,他会跟容嘉在一起。毕竟他们之前……”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路母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容嘉?路霆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我生的儿子,我了解。他要是真对容嘉有那份心,当初根本不可能点头答应跟你结婚。”
她叹了口气:“你走了,他把钟家搅得天翻地覆,谁都以为他会对钟浦涛赶尽杀绝。可临到头,他却收手了。他跟我说,如果真把事做绝,追究到底,恐怕连你也会被牵连进去,就更不敢回来了。”
路母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那个时候我心情挺矛盾的,一方面觉得他总算还有点理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竟然还抱着你会回来的念头。”
“我当时只当他是受了刺激在发疯,没想到他转头就申请了调来这里的调令,几乎是放弃了他之前在帝都经营的一切。”
路母看向庭玉,目光温和:“我不知道他后来是用什么方法,让你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庭玉,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现在觉得他还是不够成熟,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会尽力让他远离你,不让他再打扰你。”
庭玉心里清楚,从他再次对路霆心软的那一刻起,一旦妥协,就几乎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他几乎不敢奢望的幸福彼岸。
他应该再赌一次,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抓住幸福的权利吗?
沉默了很长时间,庭玉才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谢谢你,妈妈。我会自己想清楚的。”
几天后,在路母的精心照料下,庭玉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路羿这天把他带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初冬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照在身上好歹有点暖意。
路羿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庭玉被阳光照得有些微红的侧脸,忽然开口问道:“你这几年……一个人过得好吗?”
庭玉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路羿眼底掠过一丝很淡的遗憾,低声说:“以前……我其实不太相信我哥那样的人,也会真的爱上谁。直到他抛下所有,义无反顾地跑来这里找你。”
庭玉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路羿,坦诚道:“我以前……也不信的。”
路羿盯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玩笑,又带着几分认真:“如果……如果是我先抛下一切找到你,你会不会……真的把我哥忘掉,跟我在一起?”
庭玉几乎没有犹豫,对着路羿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很轻,但很坚定:“不会。”
路羿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像是早就料到、又带着点释然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吧,我懂了。”
庭玉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路羿,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他漂泊无定的生命里,遇到的为数不多的,真正温柔又善良的存在。
路羿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点自嘲的味道:“这个时候,就别再给我发好人卡了吧。”
“不过我哥醒来要是看到我在这儿,估计得气得伤口崩线。”
庭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
路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语气轻松了些:“嗯,当初你走后,我可没少说话气他,算是变相给你报仇了。你是不知道,他有一次遇刺受伤住院,差点被我气得吐血。”
庭玉愣了一下:“遇刺?”
路羿站起身:“这个嘛……你还是等他自己醒了,亲口问你吧,他有时候可作了。”
路霆是在第二天凌晨彻底清醒过来的。
麻药劲儿过去后,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但意识总算是一点一点地回笼,清醒的时间也慢慢变长。
最开始那几天,连水都不能喝,只能靠输液维持。
庭玉被允许进去探视时,俯身靠在他的病床边,离得很近,好像这样才能确认他是真的活生生躺在眼前。
有一次,听到路霆用极其虚弱、带着气音的声音说“你没事……就好了”,庭玉没忍住,眼眶瞬间就红了,赶紧低下头,把脸埋在他手边的被子里。
“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声音闷闷的。
不过,S级Alpha的体质确实变态得不像人类。这种放在普通人身上起码得躺上两个月的重伤,路霆只用了半个月,表面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结了一层深色的痂。
后来有一次,庭玉趁着路母不注意,偷偷溜进病房。正好撞见路霆在换药。
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里。路霆一抬眼看到门口愣住的Omega,下意识就想扯过被子盖住,不想让他看,刚想开口让他先出去。
庭玉却已经快步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握住了他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手指冰凉。
Omega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眉头紧紧皱着,小声问:“路霆,你是不是很疼?”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疼痛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但话到了嘴边,路霆看着Omega那双泛红的眼睛,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故意扭曲着脸,吸着气说:“嗯……确实挺疼的。”
果然,庭玉的眼睛更红了,里面满是心疼和愧疚。在他看来,路霆都是为了保护他才变成这样的。
等护士换完药离开,路霆重新躺好,紧紧握住庭玉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妈不是不让你总过来吗?怎么又偷偷跑来了?”他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带着纵容。
庭玉没回答,目光却落在他赤裸的上身。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像某种狰狞的印记,盘踞在原本线条漂亮的肌肉上。他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一道刚长出新肉的伤口边缘,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没事就来看看你,毒蛛那些人……下手太狠了,太可恶了。”
Omega这副又气又恼、替他打抱不平的模样,莫名取悦了路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拉着庭玉的手,贴在自己左胸口,感受着那里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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