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蜷缩在乱石堆里,硬生生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热血。

她试图撑起上半身,左肩刚一用力,骨骼错位的痛楚便顺着皮肉炸开,冷汗瞬间湿透了鬓发。

但这点痛,远不及眼前这一幕来得要命。

几步开外,站着个人。是纪世子的那个通房,好像叫衾若来着。

她显然也是受了惊,脸色煞白,一只手还保持着捂嘴的姿势,似乎想把刚才那声短促的惊呼堵回去。

可那双杏眼,不受控制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着,直勾勾盯着容锦散乱的襟口。

那里束带断裂,胸口起伏不定,女儿身根本藏不住。

她看到了。

“奴……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衾若转身便想要逃。她语不成调,踉跄着后退,绣鞋踩落几块碎石滚入山涧。

容锦欲追,身子刚一动,剧痛便让她眼前黑了一瞬,整个人重重摔回冷硬的岩石上。

肯定追不上了。

此地距离上面林道不过百丈,只要衾若跑上去,喊出一声……

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衾姑娘,别走……求你听我说一句。”

容锦声音虚浮,不敢太大声,“你若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此乃皇室最大的秘辛。即便你报了信,为了遮羞,我父皇绝不会留你活口。”

衾若脚步猛地一顿。

确实,她在侯府多年,自然懂其中的利害。

那股狂热的邀功心思,被这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凉了半截。

见她动摇,容锦稍松口气。

眼下力不能及,唯有攻心。

她卸下浑身力气,身子顺着岩石滑落几分,乱发遮住眉眼,方才那股凌厉气势散得干干净净,眼底一片凄惶。

“衾姑娘,你别怕。”

容锦仰起脸,眼尾通红,泪珠悬在睫羽上,摇摇欲坠。

“我并非有意欺瞒天下……我也是,迫不得已。母妃为了固宠,为了家族荣耀,硬将我充作皇子。十六年了,我不敢高声语,日日裹着束胸,连呼吸都是疼的……衾姑娘,同为女子,你何苦再逼我?”

风声呜咽,似乎都在替她悲鸣。

衾若背对着,眼珠转了转,渐渐浮起一层算计。

她没再往外跑,试探着往回走了一步。

“这事……我家世子爷知道么?”

容锦目光闪烁了一下。

枕边风,最是杀人不见血。

哪怕她今日被吓住,不敢捅到御前,可难保日后为了固宠,在夜半无人时将这秘密透给纪君衡……

一旦让他知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那她一直以来的谋划,全都付之东流不说,有可能反招来更大的灾祸。

容锦迟疑不绝,手指下意识抠紧了身下的岩石。

这反应落在衾若眼里,却是最好的答案。

想来也是,世子爷那般心高气傲,眼里揉不得沙子,若知道被如此蒙蔽,恐怕早就拔剑杀人了,怎会还在林中为了帮她捕鹿而费尽周折?

不过如此最好。

既然世子爷不知情,那她更能肆无忌惮地手握这把柄。

王妃那头催得紧,世子爷又不肯给个名分。她何必把事做绝,不如趁这机会讨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殿下严重了,奴婢是个嘴严的,自然不敢乱说。”

她权衡一番,视线落在那块挂在容锦腰间的那块蟠龙纹玉佩上。价值连城,更是皇子身份象征。

“只是,奴婢受了惊吓,日后还要提着脑袋替殿下守这天大的秘密。总得有点盼头,才好安心不是?”

话音落下,她伸手,虚虚悬在玉佩上方。

这般赤裸的索要,比明抢更为直接。

容锦靠在岩石上,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

“衾姑娘放心……”

她颤抖着手,解向腰间的系带。

左肩伤重,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指腹上的血蹭在明黄色的丝绦上,湿滑难解。她越是焦急,那个死结缠得越紧。

衾若极有耐心地等着,目光死死黏在那块玉上,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脱离奴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终于,系带松开。

“给。”容锦一边咳嗽着,一边将玉佩递了出去。

“这是我父皇御赐之物,见玉如见君。”她声音低若游丝,“姑娘握着这块玉,就是握着我的命。还望姑娘守口如瓶,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半句,包括纪世子。待我回宫,或是他日封王开府,定许你荣华富贵,决不食言。”

“多谢殿下赏赐。”

衾若早已按捺不住,身子前倾,伸手便来接那块玉。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一阵风恰好从崖底吹上来,卷动衾若腰间的香囊,一股甜腻发腥的气味猝不及防地钻进容锦鼻腔。

容锦递玉的手僵在半空。

这味道……

两刻钟前,那头突然发狂撞向马腹的公鹿,喷出的鼻息里正是这一模一样的味道。

容锦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不对,太奇怪了!

这衾若身怀六甲,不在女眷席等待,怎会独自来到此处?

若只是个图财的奴婢,或许还能选择相信。

但若本就居心不良……

她真的要把将身家性命交到这种底细不清的人手中么?

脑海中忽然闪过和纪君衡结盟时,他漫不经心说过的话。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杀机来得比理智更快。

容锦身躯一颤,像最后一丝体力耗尽,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外侧滑去。

玉佩脱手飞出,划过一道弧线,直直落到悬崖边缘。

贪婪是这世上最快的反应。

眼见到手富贵飞了,衾若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探出半个身子去捞那块玉佩。

她抓住了。

指尖勾住玉佩,衾若眼中爆发出狂喜。然而下一瞬,这狂喜便凝固在脸上。

她的手腕被死死扣住。

什么?

衾若惊愕回头。

当她意识到什么,想要后撤,但已经晚了。

容锦根本没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身子猝然发力,将全部重量压了上去。

即便左肩断裂的骨头再次错位,也强忍住剧痛。

衾若本就探身在外,脚下虚浮,被这股亡命的力道一冲,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

碎石崩落,绣鞋踩空。

“啊——!”

短促的尖叫刚刚冲出喉咙,就被风声吞没。

那张粉妆玉琢的脸上,贪婪之色还未完全褪去,恐惧爬满五官,定格成最后狰狞的模样。

容锦冷眼看着,粉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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