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萧绥用公主府的马车亲自将元祁送回了宫,随后便自觉来了元极宫拜见元璎。
元璎对萧绥倒还算宽和,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外甥女,知道萧绥素日并非轻浮草率之人,因而并未苛责,只是含蓄地敲打了几句。
萧绥跪在地上,垂首恭谨地听着,从始至终没有半句辩解。
元璎放下手中的茶盏,末了轻轻叹了一句:“罢了,年轻人嘛,偶尔贪玩些倒也无妨。”说完话锋一转,又抬眼瞥向萧绥,语气轻缓地问道:“元祁今日不打招呼便去了你那儿,可有扰着你?”
这句话问得过于客气,萧绥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与元璎对视了一眼,继而又迅速垂下眼帘:“太子殿下驾临微臣府上,微臣岂敢言扰,乃是万分荣幸。”
元璎挑唇嗤笑:“那孩子一向任性,行事皆凭自己性子,素日也就只有你能约束得住他,不至于让他太过逾矩。”话到此处,她忽然压低声音,语带深意地说道:“蛮蛮,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朕看元祁他对你……”
话还未落,萧绥猛然抬起头,出声截断了元璎的未竟之言:“姨母,我……尚且不想过早议亲。”
元璎微微一怔,随即沉默下来。她垂眼看向地面,目光深邃,似是在琢磨着萧绥方才的那句回绝之语。
在宫廷庙堂之中浮沉多年,元璎早已修炼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怎能听不出背后深意?萧绥拒绝自己不为别的,纯是对元祁无意,自家儿子这是糟了嫌弃。
索性此事也不急在一时,萧绥如今已然身处风口浪尖,再加殊荣,对她而言怕是反成束缚,于她处境不利。
元璎掩唇咳嗽片刻:“也罢,你自己既有主意,朕便也不再多言。此事到此为止,你且先回去吧。”
萧绥应了一声“是”,躬身退出殿内。
她踏步行走在宫道上,径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刚才她见元璎的事肯定会很快传出去,她需要立刻对此做出反应。
她直接去了御史台衙门。
进门时,萧绥摆出一副委屈而忧愁的模样,双眸低垂着,脸上阴云密布,连肩膀都比平日略低了些,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与责难。及至坐到正堂的桌案前,她手肘抵在桌面上撑着额头,故意不去看面前的郑融与汤阖,让人不由的怀疑她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她是想哭的,这样会显得更逼真,可是实在挤不出眼泪。
郑融见状,察言观色着问道:“不知殿下为何事伤怀,臣等是否可为殿下分忧一二?”
萧绥深深一闭眼,脸上愁苦万分:“分不了,我这忧谁也分不了。三年了,本宫在外打仗打了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以为能过几天逍遥日子,何曾想被圣人指派来了这个地方。若论领兵打仗,行军布阵,我倒还有几分本事,可若论这书纸堆里的功夫,我是真不行啊。”
她一拍桌子,侧身面对了窗户,阳光顺着窗户洒了她满脸满身,眼眶上那圈原本浅淡的微红变得尤为清晰明显:“什么人干什么事,你们说让个种地的农夫去衙门里当师爷,他当得了吗?”
郑融与汤阖闻言互相对视,心中各怀疑虑。
萧绥语带哽咽,继续低声自嘲:“外头都说我惫懒怠工,可谁又知道,我不过是不愿给你们添乱。我一个新来的,谁也不熟,谁也不亲,能干什么呢?”
汤阖试探着开了口:“殿下不必忧心,若有难事,只管吩咐我等便是,下官们定然全力相助。”
萧绥用袖口沾了沾眼角,臊眉耷眼的回头瞟他,低弱的语气里带了些期盼:“你们的好意我都晓得,只是总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要不你们日常办事的时候,便顺带捎上我,让我跟着你们学一学,免得被人议论,也好交差。”
郑融与汤阖顿时心里警铃大作,可又不明白萧绥究竟想做什么,只得姑且答应下来。
他们以为萧绥是受了圣人的训斥,打算发愤图强,正担忧时,哪知两日过去,发现之前完全是多虑——萧绥一面对正事就提不起精神,在合议堂里议政时,竟当着一众臣属的面趴在桌上,睡熟过去。
这可是极大的失仪,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汤阖无奈之下,只得将她轻轻唤醒,又安排身边的主簿姚濂送她先回去歇息。
萧绥没推辞,客套了几句便随着姚濂离开了合议堂。
姚濂安静地走在萧绥身侧,步伐谨慎而拘束。
萧绥斜眼打量着他,沉吟着问道:“不知这位同僚该如何称呼?”
姚濂颔首,姿态恭敬:“怎敢当公主一声同僚,下官姚濂,字莲台。”
“莲台。”萧绥低声念了遍,唇角不觉勾出几分亲近笑意:“听着倒是雅致,你是在汤御史手下当主簿?”
姚濂颔首道:“回殿下,是。”
“跟了他多久了?”
姚濂小心回答:“自下官入仕起便一直在御史台,跟随汤御史已有五年了。”
萧绥闻言顿住脚步,目光定在姚濂身上:“你是哪一科的进士,位次如何?”
姚濂老实应道:“下官甲辰科进士,位列二甲第四。”
大魏选拔官员有一套固定章程,中榜的进士向来先外派地方,然后根据考绩优劣一步步升迁,直至进入中枢,能在一开始便留在京城的少之又少,向来是榜上头几名的殊荣。而姚濂这个二甲第四算得上是个好名次,能留在京城倒也不稀奇。
只是有一点箫绥不明白,主簿是从七品下的官阶,姚濂以这样亮眼的开端混了五年,至今依旧屈居这样低的位置上,实在是不合常理。
箫绥不动声色的将姚涟通身打量了一遍,见其五官端正,年纪至多不过三十,堪称青年才俊,除非是犯了错,否则不该遭遇如此困境。可若真是犯错,又岂能留在京城?早该被外放出去了才是。
箫绥记忆力好,许多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就装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目标明确地在记忆中检索,片刻后有了答案。是了,甲辰科的主考是时任尚书令的陈敬贞,他是陈敬贞的门生。
陈敬贞因高聿铭遭遇贬斥。老师倒了霉,学生哪有幸免的道理?
大魏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即所有中榜的进士皆归属当年主考官的门下,双方彼此存在着师生之谊,这也是为何每次主考官之位总是众臣工的抢夺目标。谁不希望自己的阵营进添新的人才?
可惜姚濂不走运,刚入仕就遭遇恩师被贬斥。不过若想扭转这个困局倒也不是毫无办法,要么动用些钱财,上下打点关系;要么干脆寻门婚事,以姻亲的身份另投他门。
想到这里,箫绥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家中可已有妻室?”
姚濂闻言回答:“有,下官成家早,家中长辈很早就替下官订了娃娃亲。”
“我听说现在已不兴订娃娃亲这回事了。”
“的确如此,但下官是乡野出身,家中父母一时还改不掉老观念,总希望家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心里才踏实。”
箫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计较。果然如此,乡野出身,并无家底,又已然成了亲。箫绥不禁在心底替姚濂暗暗苦叹,前途这条大道,他十成怕是堵了得有九成。
箫绥点着头重新迈开脚步:“你还这般年轻,又有那二甲第四名的成绩,才学必然超凡,主簿这个位置屈就了。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今日见了莲台,本宫不禁生出惜才之心,忽然很想做一回伯乐,只可惜啊,本宫也不知自己能在御史台待到几时。”
此话入耳,姚濂的心头像被捶了一记,紧接着有一股炽热的激流涌入胸腔。他本自认平凡卑微,不再妄想过有出头之日,未曾料想竟能被堂堂靖安公主赏识。
他一时竟激动得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压抑着胸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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