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彻底激怒了萧绥。
萧绥随手从架子上抓来件衣裳,用袖子当绳子,动作迅速的往元祁的手腕上缠绕,力气重的像是在惩治家贼:“从小到大,你在我这儿挨揍挨得还算少吗?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有本事就去圣人面前告我忤逆犯上。我萧绥认打认罚,但就是不忍你这个狗脾气!”
她三下五除二将元祁的双手反捆在身后,然后用力将他推倒在榻上。元祁侧趴在那里,双腿像兔子蹬鹰似的拼命乱蹬,可惜他只用蛮力,蹬的毫无章法,被萧绥轻松躲过并且反制住。
元祁又气又羞,急的嘴里哇哇大叫:“我是太子,你敢对我动手,我诛你九族!”
萧绥一只手按住元祁的后腰,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马鞭:“好啊!你也是我的九族之一,黄泉路上有你相陪,我一点儿也不亏!”说完,扬手对准元祁浑圆的屁股就是一下子。
元祁爆发出一声痛呼:“啊——”
萧绥手底下是有准头的,冬日衣衫穿得厚,再加上她是握着鞭子抽得,只是声音响,其实根本伤不到皮肉。
元祁嚎一声她抽一下,五六下抽过后,元祁不嚎了,转而开始嘤嘤的哭。
萧绥见他伏在床榻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肩膀随着抽泣一耸一耸。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却哭得比姑娘还娇柔,不禁觉得好笑:“你哭什么?刚才那股撒泼的劲儿哪去了?”她软化了态度。
元祁委屈至极,将脸埋进被褥里,嗅着萧绥的味道,声音含混的边哭边道:“萧从闻你混蛋!你在外头玩小倌,回来还打我。”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好像她萧绥真成了流连花丛的色中恶鬼,一夜风流过后,对家中糟糠看不顺眼,进而大发淫威,暴打原配。
“我没有。”萧绥言简意赅。
元祁闻言微微抬头,含着眼泪斜眼瞥她:“没有什么?明明鞭子还握在手里呢。”
萧绥身体向后仰靠在墙壁上:“我没玩小倌。”
元祁嘴瘪了一下,探究似的观察着萧绥,仿佛是想从她的表情中分析出真伪。
萧绥不惧与他对视:“真的没有,我是把人带回来了没错,但是一回来我就没兴致了,什么也没干就又送了回去。”
她不敢把话说的太透,怕元祁万一口无遮拦往外说点儿什么,会毁了自己的筹算。
元祁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鬼才信你!”
萧绥只得放软语气,声音轻了些:“我没骗你,真的。”
元祁若有所思的移开目光,身体绵软的趴在榻上,片刻后他渐渐止住眼泪,害臊似的,把头重新埋回了被褥里。
没有最好,有了也不怕,谁敢沾萧绥的身他就杀了谁。他不怕得罪萧绥,就像他不怕挨萧绥的打。爱与恨是感情的正反两面,恨到一定地步,谁敢说当中没有丝毫爱意的掺杂?
“宝兰,打盆水来。”
随着萧绥一声吩咐,宝兰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子。
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萧绥与元祁并肩坐在床榻边上。
萧绥侧头注视着元祁,元祁则低着头搓揉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泛起红痕,是萧绥刚才绑他时留下的印记,仿佛无声的控诉着萧绥的蛮狠。
见元祁仍是一副委屈样儿,萧绥给宝兰使了个颜色,然后接过帕子,站起身,亲自去水盆里把帕子浸湿,又拧干了递给元祁。
宝兰自觉退了出去。
元祁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很不领情的小声嘟囔道:“别拿你对待旁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打一棒子给俩甜枣,我不需要!”
碍于元祁是实实在在挨了打,萧绥对他便多了几分忍让。她将帕子摊开来,又整整齐齐的叠成方块,然后左手按住元祁的后脑勺,右手就着帕子要给他擦脸:“什么这一套那一套,你何时见我这般伺候过旁人,来,擦擦,脸都哭成花猫了。”
元祁被她这话哄的心里服帖不少,也就没反抗,任由她给自己擦脸。
及至仔仔细细把元祁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萧绥走回到水盆边上,把帕子重新淘洗干净,又把帕子蒙到了自己脸上。
元祁见她用得水和帕子都是自己用过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微妙的蕴贴。他微微翘起唇角,故作嗔怪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让人换盆干净水来?”
萧绥擦完脸开始擦脖子,一边动作一边回答:“你用的,不脏,况且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雨水、河水都用得,水里掺了沙石我都不嫌,又怎会嫌你这几滴眼泪?”
元祁静静地望着她,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涩。他不喜欢萧绥在外打仗,除了心疼她吃苦受罪,更因为萧绥每去一次,归来时身上的光芒就更盛一分。
萧绥太有本事,有本事的过了头。
从前她一文不名的时候自己便驾驭不住她,如今她挣了军功,封了公主,高居庙堂,自己彻底被她甩到了后头,简直连她的背影也快要看不清了。
怀着无法言说的心事,元祁又被萧绥拽去了前堂。堂里早已摆好了早膳,各式汤饼小菜摆了一桌子。
萧绥坐下来拿起筷子,侧头对元祁说道:“快吃,吃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宫。”
元祁瘪嘴瞥了她一眼:“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萧绥伸手夹了一筷子腌萝卜:“不行,你是储君,但凡有个闪失朝堂上立马要翻天。按规矩我该派人去传禁军过来,可是那样动静太大,少不得会耽搁更多时间,不如我亲自送你来得快捷稳妥。”
元祁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知道我是储君了。”
萧绥没接他的话,继续吃饭。片刻后,丁絮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过礼后走到萧绥身边,低声道:“主子,贺兰瑄要出门,说是想去趟香料铺子,您看……”
“贺兰瑄?”元祁转头看向萧绥,语气不善:“那个北凉质子?他怎么还在你府里?”
萧绥咽下嘴里的食物,没有立刻回应元祁,而是先转头对丁絮道:“往后他若再要出府,寻个人跟着他便是,不必阻拦。”
丁絮颔首应过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见丁絮那头走远,元祁再次发难,他“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愤然道:“我问你话呢,他为什么还没走?不是说要送去南陵吗?”
萧绥没有停止嘴里的咀嚼:“派来接他的人还未到,还得在我府中多留几日。”
元祁抬高声调:“那怎么行!且不说他是个质子,一外男住在你府里算什么?传出去旁人不说闲话吗?你现在就派人把他迁出去。”
萧绥端起汤碗:“迁去哪儿啊?”
“随你迁哪儿,总之不许他住在你的府里!”
萧绥喝了口米汤,放下筷子:“我萧绥做事无愧于心,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更何况,贺兰瑄暂居我府上也是圣人的吩咐,这是公事。你若还要与我吵闹,换个时候下次再来,今日你已经闹过了,再闹……我可不陪了。”
萧绥根本不肯惯着他,他感受到了,可是非但不生气,反而感到了一种异样的踏实感。他自小被母亲种下了太多恐惧,在深宫中承受了太多不安,这两者已经成为他人生的底色,而如此晦暗幽深的底色非得由萧绥这样暴烈强势的姿态来抵消不可。
他爱极了萧绥的刚猛强悍,仿佛天塌下来都能被她一臂擎天的顶回去。
他不闹了,不仅不闹,还乖顺的拿起筷子,开始安心吃饭。
萧绥与元祁这里用着餐,而宫里头此刻也正摆着一桌丰盛的早膳。
元璎坐于元极宫的主位之上,满桌珍馐摆列在面前。她一边听着内常侍严旸禀报太子出宫的事,一边看着裴子龄握着瓷勺,神情专注地将羹汤缓缓盛入碗中。
裴子龄入宫六载盛宠不衰,执鸾府三十六雄鸾,除他之外所有人一年承的雨露还不及他一人。他被元璎日日带在身边,时间久了,他在旁人眼中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而成了一种象征、一种符号,昭示着如今天下女尊男卑的现实。
“陛下,喝些汤罢。”裴子龄声音温软,他将汤碗稳稳放在元璎面前,接着双手递上汤勺。
元璎接过汤勺,却没有要喝汤的意思。她将汤勺放进汤碗里,沉思片刻后,回头问严旸:“太子为何会行此举?若只是寻常拜访,也不必赶在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跑出去。”
严旸表情显出几分为难。他是跟随在元璎身边多年的老人儿,处事最为圆滑,尤其是一张嘴能说会道,死的都能被说成活的。
见严旸迟迟不言,元璎顿时心领神会:“你且说罢,不必有顾忌,朕这些年见得糟心的事还少吗?”
严旸躬身低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奴婢听闻,昨夜靖安公主去了闲意楼,临走时还带了一位小倌回府。太子殿下正是听闻了此事,才急急忙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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