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袭击识海,钟青阳知道有人又在操控他的身体。
毅然决然唤出龙渊。
浑身冷汗涔涔,脑海有两种声音不停的冲撞、奔涌,在不能杀他和必须杀他之间,钟青阳痛苦的纠结矛盾,直至“不能杀”占据上风,他终于明白有人不想他以此种方式结束怜州渡的性命。
他们到底想用哪种刑罚对付伏辰,真的只有绞灵架?
钟青阳撑过这阵痛意,举起上古龙鳞铸就的利器,一刀插进怜州渡胸膛。
初生潭轰隆隆作响,大地震颤,潭水的波纹不停撞击岸边,逐渐形成层层叠叠的小浪,再掀起数丈高的惊涛,晴朗的夜空霎时笼罩一层黑云,百禽山黯淡无光。
钟青阳的袖子里滚落一颗夜明珠,是天界专门赏赐给法力高强的小仙的东西,有了它就有机会加入斗部。钟青阳带来了,幽绿的光滚动起来,正好停在怜州渡脸旁。
冰冷的一刀使酒里烈性的噬魂药失去作用,利刃带来的剧痛让怜州渡猝然梗起脖子,弓起腰背,直挺挺地僵了许久才重重摔回地上。
远处响起数声闷雷,朝这边滚滚而来。
怜州渡睁开眼,呆滞发怔地望向插在胸膛的龙渊,一句话也问不出。夜明珠把他的脸照的发绿、惨白,与冤魂无异。
钟青阳不去看怜州渡充满血的双眼,浑身战栗拔下刀,从同一个位置插下第二次。
鲜血从怜州渡嘴角滑至耳边,连帝尊都敢打成自己的手下败将,谁说就不能挣脱酒里的噬魂药,为何不试试?
哀莫大于心死,可杀他的人是一生挚爱钟青阳,还求什么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嘴里的血汩汩往外流淌,呛了怜州渡一下,身子随之颤抖,他终于嘶哑地开口,流着眼泪问:“你如此尽忠,自己满意吗?你效忠的天界满意了吗?”
这一句话像铁锤猛地锤击心口,钟青阳几乎窒息。
浑身还能动的地方只有一双眼,他死死盯住钟青阳,恨他不肯看他一眼,于是,噬骨的恨意渐渐爬进双眼。
琉璃龙从躁动不安的潭底浮出水面,冷声质问钟青阳:“你杀了一个最信得过你的人。”
钟青阳一掌将之打晕。
受一股不详的预感支使,蛟龙从碧波池爬出来,悄无声息停在钟青阳身后,讥讽地嘲笑:“他这短暂的一生只交一个挚友,还死在挚友手里,算是死得其所吧?”
钟青阳凌然回头,强烈的杀意瞬间把蛟龙震慑住。
“你会后悔的,哈哈哈,你肯定会后悔的,这么个干净的孩子,你杀他……”蛟龙边退回碧波池边幸灾乐祸,直到狰狞的笑声被咕嘟咕嘟的池水湮灭。
一道惨白的闪电横绝苍穹,霎那间照亮万物。
映入怜州渡眼帘的最后一幕,是钟青阳抬起的没有灵魂的双眼,和泪流满面的脸。
既然杀我,可你为何又哭?
带着痛心的疑惑,怜州渡终于沉入深渊,他一脚踩进降世前的黑暗,一口气沉寂了三十五年。
钟青阳从对上怜州渡难以置信绝望的双眼,他在那一刻真正发了疯。
后来的事钟青阳不记得了。
天界用各种手段让他回忆起那夜的情境,他只呆滞的发愣,如何杀死并肢解怜州渡,最终把尸体藏在哪里,他一律都回忆不起来。
那夜,百禽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切都搞定之后才下起瓢泼大雨。钟青阳浑身湿透,攥着怜州渡的一缕青丝出现在天界的中极殿前,他敲响一声惊鼓。
对赶来的神仙露出诡异又凄凉的笑,山岚色的衣袍上都是血和水,他伸手展出战利品,说:“我把天界的心头大患杀了!!!!我把他肢解了,祸害人间的妖孽死了,万灵坑的亡魂终于可以安息。”说完仰头看了眼东方,七颗妖星没有似往常一样出现在夜空。
照亮人间三百年,带去无尽灾祸的妖星终于消失。
天界大小神仙发疯般地涌去百禽山,想找到伏辰七宿的蛛丝马迹,除了光秃秃几个山头和坍塌的宫殿,百禽山一片死寂。
凡是有点本领的神仙掐指乱算,甚至用伏辰七宿的贴身之物请灵,最后,他们一致同意这世上再没有妖龙的痕迹,他,确实死透了。
中极殿传来一声嘶吼,震彻九霄,大殿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而后,那紫色光芒渐渐平息、安静。
威逼、利诱,钟青阳挨了两百道净魂鞭,受了三百次雷击,几乎被折磨的外焦里嫩,就是想不起怜州渡的尸体藏在哪里。
最后天界使出绝招,让宇风道君哄骗钟青阳,问他想不想救活师父白蜺,怜州渡的肉/体可以救活他。
钟青阳眼珠子呆滞地转动,闪过一点清明,问:“他的肉身可以救活师父?”突然狂笑起来,指着宇风大笑:“所以我才杀了他呀,不然你以为呢?”
钟青阳神识错乱了一段时间,他让天界处死他,震碎他的元神。鉴于他太疯,又软硬不吃,只好先关在雷部的黑井,日复一日,他终于透露出一点消息,他用一道炼了四十九天的镇魂符把怜州渡的尸骨镇压在出生之地。
哪里是怜州渡的出生之地?
是大到东海,还是小到百禽山,这些说法太宽泛,仙家寻了一年都没找到踪迹。
只有程玉炼知道,怜州渡的出生之地是那汪古怪的潭水,如今不知什么缘故,那水潭居然凭空消失。
后来,天界搜寻伏辰七宿尸骨的动静突然小了下来,不再似第一年那般歇斯底里。
钟青阳走出黑井,幽魂似的晃荡在天界。
他去了趟新阳郡,褚赳赳的后代里,有一对夫妻四处烧香拜佛求子嗣,只是总求错地方,也去看了当年的小道士朴素,现在成了老道士,还做了山鸣观住持。
他在百禽山的北山驻留片刻,曾经漫山遍野开满白色小花的山坳一片死寂,白葵从根部发烂枯萎,与泥融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
七星再也没在东方升起,这世间恢复了三百年前的模样。
钟青阳在四道君面前请罪,擅自杀死伏辰一事违背天界旨意,为将过补过他要去凡尘历劫一趟,去罪山接受惩罚。天界弄不清这个疯了数年的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善童恨极了神志不清的钟青阳,十二把剔骨一股脑丢他跟前,赌气道:“你让我的心血白费,你让一个将成的计划功亏一篑。”
“那就赐我死,让我灰飞烟灭。”
“又是这句话,别拿这句话威胁我们。”
“没威胁。”
钟青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抬起颓废至极的脸,眼露精光,笑问善童:“当初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杀了伏辰七宿此契就作废,道君,请当我和相佑真君的面毁掉契约。”
人已死,留契书也没用,善童把它撕碎在钟青阳脚下,踩上去恼怒地蹦跶几下,要不是碍于南影的面子,善童可真想叫他尝尝剔骨刀的滋味。
他要历劫,就给他去历劫,他要投胎,就给他去投,终究是白蜺的弟子,不能碎了他的神魂。
伏辰七宿已死二十年,天界这个多出来的疯子也无所事事四处游荡了好多年。
蛇小斧亲眼目睹那晚神妖之战后,立在满目疮痍的百禽山不知何去何从。貌似青冥真君根本不记得他,藏在怀里的黄色玉佩一直舍不得挂出来,此时它看起来就像是真君随意施舍的破玩意,他还满心欢喜当宝贝珍藏,拿出来炫耀都舍不得。
他无处打听这座传闻中的仙山上发生了何事,唯一的活口就是叫李灿的精怪,但李灿终日守着死气沉沉的山不动。
东海走了一趟,蛇小斧收获的尽是失落,失落青冥真君连记都不记得他,也失落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要找的模样。他在百禽山闲逛三天,仍旧漂洋过海回了清河县。
他把所见所闻告诉盛歌仙子。盛歌用她薄弱的仙脉关系打听到一些细节,说天界逼迫青冥真君擒拿百禽山主。
这话说完才三天,天界就传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青冥真君亲自杀死并肢解了昔日恋人伏辰七宿。
蛇小斧在小祠外枯坐一整天,他问感情方面同样贫瘠的盛歌:“既然是恋人,为何还能下去手?”
“也许是天命难违?”
“那青冥真君一定很痛苦。”
蛇小斧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一把就猜中钟青阳会痛苦的人,他从门槛上猛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身姿都挺拔不少,对盛歌仙子说:“他真的很痛苦,我去找他。”
“你哪找去?”
“还是百禽山,终有一天,痛苦的人会旧地重游,那样我就能见到他啦。”
盛歌仙子对他执着的性子无可奈何,揉开眉心的不解说:“去吧,皇天不负苦心人。”
有一年,露华宫的梨花突然开得旺盛,一阵清风吹过,钟青阳在梨花的香气里突然发了狂。这么个温和的真君发起疯也不够吓人。
他束起头发,穿上一身干净的旧衣,悬挂叮铃作响的玉佩,很快去了百禽山。
百禽山已长满杂乱的林木,唯有月离小院没被深草埋没。侥幸活下来的李灿一直没走,他决定守着小院直到天界不给他活下去那天。
钟青阳的手掌按在原先初生潭的位置,如今这片大地杂草丛生,感受地下隆隆运作的声响,他听出那是冤魂在震颤,是恨意急着冲破黑暗。
他抓一把土抹在龙渊的锋刃上,然后去了东海。
东海水域一片宁静。
钟青阳对器灵说:“委屈你在此沉睡几年。”
钟无惧震惊地爬出刀身,一缕混似的立在钟青阳面前,“伏辰已死,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自残。”
“没结束,我不死,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无法开始,怜州渡就永远不能再生。”
“他已经死了。”
“我活着他就确实死了。转眼已二十年,我也该死一死了。”
钟无惧被按回刀身,一道谁也无法靠近的符咒封住了它。
钟青阳求死的心直达天听,东海的平静陡然被打破,海面开始晃荡,波涛涌动。
负责清扫文静堂的白胖似有感知,哼哼唧唧哭泣起来。闻声大骇的赵功走进来,忽然被临窗的玉碟惊住。
靠近窗口的玉碟是青冥真君放在那的,当时直夸靠窗能看见竹林的风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