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客栈外,一伙人撞开人群,嘴里不断谩骂。
领头的正是输了争执的捕快,程谦。
程谦快步走出客栈,冷风扑面,他拢了拢衣襟,脚步沉重。
城西街巷,地上积雪未化,踩上一脚便发出“咯吱”声。街边酒肆的红灯笼早早亮起,映得石板泛起暖光,几家茶铺冒着腾腾热气,行人裹紧棉衣,低头快步而行。
街上虽仍有人往来,但因天寒地冻,多是脚步匆忙。唯独几家赌坊、青楼依旧热闹喧哗,丝竹管弦声在冷风中飘散。
他没回头,身后几个官差大气不敢喘,唯有鞋踩在石板上的声响,与风雪交错。
今日之事,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程谦在霞皋县行事一向顺遂,仗着沈家的势,向来是旁人避让三分的主,什么时候落得这般境地?还被个外地女子当众驳斥,让那些贱民围观看热闹,简直活像个笑话。
他越想越气,用力拨开挡路的雪块,怒道:“他娘的!她怎敢这样做!”
说完,他转身对官差喝道:“你们也是,都在看我笑话吗?说话!”
官差们瑟瑟发抖,低头不语。
见他们这幅模样,他气得狠狠踢了脚路旁的雪堆。
他是个捕头不错,可在霞皋县,谁人不知他背后是谁?
沈家。
沈家在江州府盘踞多年,家主沈岳是江州通判,手握刑狱大权。江州府大小事务,绕不开沈家的关系。衙门里有他们的人,商贾们仰仗他们行事,盐商、钱庄、布行,凡是牵涉银钱的地方,沈家皆有所涉。
但沈家不仅是地方豪强,在雍都中亦有根基。沈岳的胞弟沈仲远,如今是雍都府尹,雍都刑名尽握其手,门生故吏遍布朝堂。
而沈家长房的子弟,也早已在翰林院得了职位。朝中有依仗,江南有钱粮,沈家的势力,远不止江州府。
江州的人都明白,惹官府,可争辩;惹沈家,没退路。
而沈家最令人忌惮的,并非沈岳,而是那位沈家嫡长子——沈珩。
沈珩虽未入仕,却是江州府无人敢惹的存在。他不用占据衙门,便能让衙门替他办事;不用亲自动手,便能让人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程谦曾亲眼见过一个在茶楼里对沈珩出言不逊的商贾,短短三日,家破人亡,铺子被封,连家眷都被逼得投了江。
这样的手腕,这样的行事作风,没人敢惹。
何况沈珩向来不喜拘束,最爱美人,府上养着的女子不知凡几,但凡被他看上的,皆无一幸免。就算是良家女儿,亦或是商贾之妻,哪怕是家中有权势的,最后不也都乖乖进了沈府?
更别提这次送上门的,还是个烈性美人。
程谦想到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去沈府。”他压低声音,“告诉沈公子,江州来了个美人。”
身后一名官差闻言,心领神会,抱拳一礼,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程谦望着不远处沈府高耸的朱红大门,眼底透着几分阴狠。
“跟我斗?”
他嗤笑一声,拢紧衣袖,步入衙门的方向。
“看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这股恶意混在雪里,飘飘忽忽,随风一道晃到林府,抖抖擞擞,不留情地洒在刚下马车的裴泱一行人身上。
雪花四处留情,几朵恰好落在她的鼻尖痣上,轻轻吻住。
猝不及防地被冰了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接过雪。
凉凉的,和北疆的雪没什么区别。
很快,她摇摇头。不,还是有区别的。
她捏紧拳头,有些松松麻麻,使不上劲。眉间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她又一次经历。
先是她娘亲,再后来是何辞瑾,如今变成她自己。一切的不幸,仿佛都在围绕着她,告诉着她。
不自量力。
她垂眸,松开手,回首看了眼贺野彰。
他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恼怒,反而平静极了,但他眼里的狠意,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样一条蛇,她留在身边是好,还是坏?
她拂去身上的雪,听着落地的声。
这些不重要,只要他有利用价值,便是蛇,她也会驯服的和家养的那般,温顺地服从她。
踏入林府,便由林巧珺亲自领路,沿着青砖铺的甬道前行。
庭院深深,红漆廊柱间悬着暖色灯笼,忽闪忽闪,照亮檐下的积雪。
裴泱走了几步,又停下。
她偏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贺野彰。
他低着头,扶住肚子,步调慢慢悠悠,像是怕被认出男子身。
她敛去目光,对林巧珺道:“林小姐,林府可有准备我的院子?”
林巧珺一听,忙回头笑道:“自然,我可早早让丫鬟去禀报娘亲,还特意留出最好的院子。”
“多谢林小姐的好意,”她微微一笑,朝林巧珺行礼,“只不过我比较喜欢我的丫鬟布置的房间,现下可否让人带他先走一步?”
“当然,”林巧珺朝一旁挥手,“来人,快将裴姐姐的丫鬟带去院子。”
林巧珺的丫鬟听命,随即带走贺野彰。
“裴姐姐,快走,娘亲在正厅等着我们呢。”
正厅内,烛光摇曳,暖香浮动。
打开门,迎面一股温热的沉香气息。
堂中暖意十足,红木案几上摆着一盏茶壶,雾气袅袅,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屏风雕刻着松鹤延年,更增添堂内的威仪,若是忽略屏风后面的丝丝响动,或许,她也放宽心点。
再转眼看,座上之首的叶夫人穿着一身紫色锦袍,发间戴着一支银簪,眉目间的慈爱不妨碍她身上的威严。
堂内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叶夫人拨弄佛珠的声响,三下,四下,或许还有更多下。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细细打量裴泱。
“阿雁,你先出去。”叶夫人先开口道,“我与绥川有事商讨。”
林巧珺鼓着脸,收起刚进去没多久的脚,退到门口,关上门。
“我走了。”
这下,堂内只剩下叶夫人和她,不,还有另一个人。
裴泱行礼道:“绥川见过世叔母。”
叶夫人顿住拨弄佛珠,走到裴泱面前道:“快起,快起。好孩子,多年不见,你竟长的这般大了,模样同你娘比起来,真是青于蓝而胜于蓝。你舟车劳顿,理应先歇息。怪我太着急见你,还望见谅。”
裴泱行礼道:“世叔母款待于绥川,绥川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叶夫人摇摇头,随即笑道:“年纪轻轻的,性子倒是沉稳不少,与你母亲还真是不相上下。”
她笑着应下:“多谢世叔母夸奖。”
两人开始一阵寒暄,从以前聊到现在,有时会提到裴泱的母亲,霍江玥。
叶夫人素来爱有才之人,也爱美人,像霍江玥那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叶夫人自然也爱。
霍江玥在世时,除了与已逝的皇后关系亲近外,就属叶夫人与霍江玥亲近。
可惜美人自古多薄命,霍江玥也应着这句话,早早离世。一想到霍江玥,叶夫人就忍不住惋惜。
叶夫人看着裴泱那副与霍江玥如出一辙的容貌,心里不禁感叹,霍江玥真是后继有人。
叶夫人道:“好孩子,刚来江州,还没住所吧。刚好这里多出一处院子,你就在这里住下。”
裴泱谢道:“多谢世叔母,绥川感激不尽。”
叶夫人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道:“听闻今日你在客栈,同程捕头有过节?”
屏风后的声响微不可查地顿住。
裴泱叹道:“我本不想惹出事,但那个捕头实在欺人太甚,我不得不去争辩。”
叶夫人也叹气一声:“好孩子,你来江州前有打听过这里的事吗?”
裴泱点头:“我来江州前,该打听的都打听过。”
“沈家呢?你可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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