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河阳郡王府,高墙深院。
灯火通明处笙歌隐隐,阴影里却蛰伏着无声的森严。
凌战带领的精锐小队,如同几缕最深的夜色,巧妙地避开了明哨暗岗。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邸西侧,直奔西苑暖阁。
根据孙茂崩溃后的供词和凌风前期有限的刺探,那双被王妃安插在郡王新宠妾室身边的“眼睛”,名叫金素儿,原是官宦之后,因太子冤案家道中落被卖。
因其识文断字、心思玲珑被王妃选中。
目标,就在这西苑最精致的那处暖阁——郡王新纳的柳如烟小妾的居所附近。
暖阁内,与外间的肃杀截然不同。
烛火明亮,暖香融融。
一个身着水绿色锦缎袄裙、发髻精巧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窗边的绣墩上,低头专注地绣着一方帕子。
她容貌清丽,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
只是偶尔抬眸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与疲惫。
她便是金素儿。
凌战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贴在暖阁后窗的阴影里。
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内观察。
她看得分明。
金素儿身上的衣料是上好的苏杭软缎,绝非普通丫鬟能穿。
发间虽无过多珠翠,但一支通体润白的羊脂玉簪,价值不菲。
她手边小几上放着一碟精致的芙蓉糕和一盏温热的燕窝,显然是主子才有的待遇。
两个小丫鬟垂手侍立一旁,态度恭敬中带着小心。
这绝非一个被监视、被胁迫的“眼睛”该有的处境。
这是……被收买了?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得宠”?
凌战心念电转,决定直接接触。
她指尖微弹,一粒细小的石子精准地打在暖阁后窗的支摘窗轴上。
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金素儿绣花的手猛地一顿。
霍然抬头,眼中瞬间充满警惕,手指下意识地探向袖中。
待看清窗外阴影里那双冷静如寒潭的眼睛时,她浑身一僵。
脸上血色褪尽,却有属于她的冷静与谨慎!
“谁?!”一个小丫鬟警觉地问道,看向后窗。
“没什么,许是风吹的。”
金素儿强自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对丫鬟说:“我有些乏了,你们去外间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丫鬟不疑有它,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室内只剩下金素儿一人。
她快步走到后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惧:“您…您是谁?”
“我来带你走。”
凌战的声音透过窗缝,清晰而冰冷,没有丝毫废话。
“你父故人同僚,受他所托特来营救你,现在,立刻,跟我走。”
金素儿瞳孔骤缩,身体微微后仰,靠在窗棂上,脸上不是解脱的喜悦,而是交织着恐惧、挣扎和一丝……不舍?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那里是柳如烟的卧房。
“不…不行!”
她急促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我不能走!我…我现在是柳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人,郡王…郡王也时常夸我懂事…准备收我入房…我…我过得很好,真的!比…比在外面当个朝不保夕的绣娘强多了!”
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小腹。
动作极其轻微,却没能逃过凌战锐利的眼睛。
凌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
那眼底深处的留恋和那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孙茂口中的“眼睛”,早已在锦衣玉食和看似安稳的地位中,生了根。
甚至可能有了新的牵绊?
她不愿,或者说,不敢离开这个看似华丽的牢笼。
“这就是你的选择?”凌战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是…是的!求大人开恩,放过我吧!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金素儿哀求,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怕凌战,还是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凌战沉默了片刻。
暖阁外,巡逻护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间紧迫。
“好。”
凌战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
“人各有志,强求无益。今日之后,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她手腕一翻,一个沉甸甸、毫不起眼的灰布小包从窗缝塞了进去,落在金素儿手中。
“拿着。里面是金叶子,足够你应急。”
凌战的声音毫无波澜,“若真有走投无路、性命攸关之时……”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用特殊油脂处理过的骨哨,其末端刻着一个极微小的雪花印记那是雪翎鸟的标识。
她将骨哨塞入小包。
“吹响此哨。附近若有‘雪翎’,它会将你的位置和‘雪花’标记传回。”
凌战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金素儿惊恐的眼睛,“记住,只有一次机会。它只会为你飞这一次,我们也只会救你这一次。这是看在…你父亲金校尉当年与我袍泽一场的情分上。”
听到“父亲”和“金校尉”的名字。
金素儿浑身剧震,眼中瞬间涌上复杂的泪光,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份“情分”,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开了她刻意遗忘的过去。
“你好自为之。”
凌战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素儿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灰布小包,骨哨坚硬的触感硌着掌心。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华贵的锦缎。
小包里的金叶子沉甸甸的,是自由的可能,也是斩断最后情分的利刃。
而那句“只会救你一次”。
如同冰冷的枷锁,既给了她一丝绝望中的微光,也彻底断绝了回头路。
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选择,也永远失去了什么。
暖阁外,巡逻的护卫脚步声渐渐远去。
郡王府的夜晚,依旧歌舞升平。
无人知晓,这深宅的一角,刚刚完成了一场无声的诀别。
府外,暗巷。
凌战的身影在几条街外的一处暗巷中与小队汇合。
她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比夜色更冷的寒气。
“大人,人……”一名修罗卫低声询问。
“不走了。”
凌战的声音毫无起伏,打断了问话。
她抬头,望向郡王府那巍峨的轮廓,眼神复杂难明。
有对故人后代的失望,有对人性趋利的了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就在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羽翼破空声。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珠如红宝石般璀璨的鸟儿,如同夜空凝结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凌战抬起的手臂上。
正是她豢养、由小石头精心训练的雪翎鸟“素影”。
“素影”亲昵地用喙蹭了蹭凌战的手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鸣。
凌战从它脚爪上取下一个小小的、密封的蜡丸。
指尖微一用力捏碎,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她快速扫过纸条上的密文。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转向城东张府的方向。
“走!去城东!”
凌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沈厌那边,有变!”
“素影”振翅而起,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率先消失在城东的夜幕中。
凌战与小队成员再无迟疑。
紧随那道白影,如利箭般射向另一个同样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
城东张府的气派丝毫不逊于郡王府,朱门高墙,庭院深深。
然而,与郡王府西苑的暖香融融不同。
张府后宅深处的一座独立绣楼,虽也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精致与压抑。
沈厌带着沈泓和两名如同影子般的修罗卫。
轻易地绕过了府内因家主不在而略显松懈的守卫,潜行至绣楼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有些腻人的熏香。
掩盖着某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根据孙茂的供词和凌风前期的情报,张侍郎的“怪癖”对象,是一位被买来的绣娘,名唤“红芍”,因其一手惊艳的苏绣而被侍郎看中,实则是其病态嗜好的玩物。
他们此行。
是因红芍父亲,前太子帐下,已故清流老臣,务必将其救出。
绣楼二层的暖阁内,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
一个身着艳丽桃红锦缎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窗户,坐在一架巨大的绣绷前。
她身形纤细,肩背绷得笔直,乌黑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几支价值不菲的金簪步摇。
她的手指在绷面上飞快地穿梭。
针脚细密得令人惊叹,动作却透着一股僵硬的麻木。
沈厌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异常。
女子裸露在宽大袖口外的一小截手腕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浅粉色的疤痕。
形状扭曲,像是被什么反复烫伤或勒缚过。
她脖颈后侧,在发丝勉强遮掩下,也隐约可见类似的印记。
房间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鎏金鸟笼空置着。
笼门敞开,里面铺着柔软昂贵的锦缎。
空气中除了浓香,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混杂着药味。
沈泓站在沈厌身后。
他的“嗅觉”天赋在此刻被催发到极致。
他闻到了。
浓烈熏香下掩盖的血腥味,是陈旧和新鲜的混合。
一种特殊药材的味道,用于止痛或愈合?
女子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麻木气息,以及……一丝病态的倔强?
这气息让他心头一凛,顿感不妙。
沈厌对沈泓使了个眼色。
沈泓会意,指尖凝聚一缕极其细微的内劲,如同微风拂过,精准地弹开了暖阁后窗的插销。
轻微的“咔”声,让绣绷前的女子身体猛地一颤。
如同受惊的兔子。
她倏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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