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追远故意压低了声音,可稚嫩童声落在成之染耳中,却宛如惊雷。
依照寻常王侯世家的规矩,成肃早就该请立世子。然而庐陵郡公世子之位空置数年,个中缘由,她父亲从未解释。
或许起初那几年,是顾念发妻早逝,不想让长女伤怀。可到了后来……
成之染听闻成追远所言,电光石火间心念急转,冷汗登时下来了。
她低声问道:“为何是大郎和三郎?”
成追远道:“顾司马是这么说的。”
成之染目光一沉:“也是顾司马让你传话的?”
成追远不语,那样子算是默认了。
成之染颔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了。”
二郎成修远好奇,凑到近前问:“阿姊,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成之染并未回答,伸手揉了揉他脑袋,道:“你父亲去往荆州,你在家中可还用功?若是松懈了,仔细他回来给你好看。”
成修远吓得脑袋一缩,再也不敢多嘴了。
树影婆娑,花枝披拂。成之染想着成追远的话,直到回到镇国将军府,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徐崇朝又要劝她,成之染摆了摆手,沉吟道:“我父亲岂会在桃符和麒麟之间犹豫不决……”
大郎昭远毕竟是成肃长子,三郎襄远虽然聪明伶俐,比昭远讨人喜爱,但他的身世,成肃也心知肚明。
庐陵郡公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又不是什么随意玩笑的事,成肃怎么会考虑到襄远?
或者说,他怎么会让旁人以为,成襄远也有立为世子的可能?
徐崇朝不知内情,道:“军府虽未明言,确实如此。我也听将佐之间有过议论。”
成之染问道:“他二人,你以为谁更合适?”
“桃符沉稳练达,麒麟聪明仁惠,各有所长。于私心而言,太尉似乎偏爱麒麟,可若是选择世子,以立长为上。”
成之染颔首:“庾昌若当年虽立长子为世子,临终前却把爵位传给了幼子庾慎终。二子相争,两败俱伤。”
徐崇朝提醒她:“太尉与庾昌若自是不同,外人面前莫要相提并论。”
成之染微微一笑,道:“只在你我之间。”
————
数日后又到了柳夫人忌日。成之染依旧带着成昭远兄弟,前往京门拜祭。此行她见到了新任的兖州刺史温四迟。
温四迟老迈,于军府之事一知半解,辅佐他在京门主政的,是成肃先前的主簿桓不识。
成之染私下对桓不识道:“桓郎君可愿意做兖州刺史?”
桓不识吓了一跳,半晌才勉强一笑,道:“太平侯真是开玩笑,我长兄驻守西府,次兄主政青州,贵盛已极,哪有一门三刺史的道理?”
一门三刺史不是没有过,从前成肃三兄弟不就是?只是这话桓不识不敢明说,成之染也没有戳破。她望着高冈之上的营垒,幽幽地叹息一声。
此去京门,成之染对昭远和襄远两个暗中留意。他二人言谈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到东府的风言风语。然而随着成昭远十五岁生辰来临,立世子之事终究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拿上台面来说。
数日后,东海徐家四娘子雅娘,如期嫁给了汝南袁氏的郎君。成婚那一日,成之染随徐崇朝一道回到了徐宅,徐宅上上下下紧锣密鼓张罗着,一派欢天喜地的熙熙攘攘。
成之染径自去往后宅徐雅娘闺房。徐家这宅邸原是先帝海宁公主所居,徐家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之久,一草一木,成之染十分熟悉。路过一处院墙外,她赫然抬首,道:“这是二郎君的住处罢?从前那棵梧桐呢?”
那梧桐高挺,枝叶伸出院外,飘落的桐花满地,如今却空空如也。
主母钟氏道:“刚入秋遭了雷火,那树枯死了,上个月让人挖走了。”
徐娴娘道:“这几天二郎还念叨,等来年春天,要重新栽种一棵。”
钟氏笑了笑:“他呀,如今满心思还是花花草草的。”
成之染眼前浮起徐望朝稍显稚嫩的面庞,不知怎的,耳边始终回荡着那句“来年春天”。
她虽为长嫂,因有孕在身,徐家人个个万分小心,不肯让她多费一点力气。她乐得清闲,在屋中陪着徐雅娘聊天,不经意间往窗外一望,正看到成襄远站在庭中,从园圃牡丹丛中裁剪花枝。
他生得貌美,今日奉成肃之命来徐家帮衬,又是精心打扮了的,恍若芝兰玉树生于庭阶,一时间令观者瞩目。
徐雅娘见她出神的样子,打趣道:“三郎君每次过来,母亲都喜欢得不得了。人走了还要念叨许久,怪我们生早了呢。”
徐娴娘嗔怪:“都要出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遮拦。”
“我可没撒谎,”徐雅娘笑道,“阿姊眼中只有你未婚夫婿,人家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那是没见到外头三郎君长成。将来他二人并肩,那就是琳琅珠玉,堪称联壁。”
谢鸾虽已与徐娴娘订亲,可未出其父丧期,至今尚未完婚。徐娴娘坦然自若,将那情景设想了一番,双颊已微微泛红。
成之染笑着对她道:“到了你大喜的日子,可别忘了让我这三弟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联壁。”
正说笑之间,徐望朝捧着一簇牡丹花进来,邀功般对徐雅娘道:“阿姊,好看吗?”
成之染定睛一看,这分明是方才襄远修剪的花枝。徐娴娘也看出来了,道:“你抢三郎君的花作甚?”
“怎么是我抢?”徐望朝很是冤枉,道,“是三郎君让我送给阿姊的。”
徐雅娘欣然收下,感慨道:“若那袁氏的郎君,也这般细心就好了。”
吉时已到,袁氏郎君前来亲迎新妇。当他冲破层层阻碍闯到内室时,成之染终于找到机会打量他一番。
看上去是个俊秀的读书人,与徐雅娘倒是相配。
她并无深意,那郎君不经意间对上她视线,却肉眼可见地面色一僵。
成之染察觉,这目光倒是似曾相识。心电急转间一念清明,秦淮河畔,梅林亭中,他是对萧群玉纠缠不休的袁氏子!
造化弄人,这才短短一年,这位袁郎君就要娶妻了。
一抹哂笑自唇角浮起。那郎君瞧见,愈加紧张了,纵然有本家兄弟张罗着助威,举止依旧颇有些束缚。
不过,好在徐雅娘团扇障面,并未看得分明。
磕磕绊绊闹了好一场,新妇风光出阁,被徐家兄弟众人护送着乘车远去。主母钟氏泪中带笑,在门前伫立良久,心中巨石总算落了地。
成之染受袁氏之邀,也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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