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谢宁玉算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商人行商,最重要的,自然是结合敏锐的市场嗅觉将货物全部卖出去。

这几日她与裴故的婚约传得满城都是,商贩自会想办法把东西往上靠一靠,配套吉利的说辞,诱导买家将东西买回去。

这本意自然是好的,可惜遇上了不知怎的微服来民间的崇祈。

她看不惯自己,听着商贩推销糕点时还总提起这茬子事,自然不满。那两三个为了推销而优惠的铜板于她而言更是如同一种羞辱,怒极反讥,的确是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一贯作风。

可惜,这里是讲人情世故的市集,不是等级宫规森严的皇宫。

她这番言论并未引起大家的共情不说,还引来不少刻薄的反讥。

“呦呦呦,我当这谁呢,人家公主订婚,你搁这儿又蹦又跳做什么?”

“我看啊,就是不识好歹,那王大娘家糕点铺子的生意一向是这条街最好的,给你优惠还看不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瞧她那衣服,穿得也不差啊,别是哪家嫉妒昭梧公主的小姐,在家不得意,跑出来借着公主的名头撒野。”

……

此起彼伏的奚落,听得崇祈是面红耳赤,嘴上一直念叨“大胆,大胆”。

可除此之外,竟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出宫之前母妃是如何嘱咐的她可还记得,因为谢宁玉那死丫头,现在皇室在民间的风言风语本就传得沸沸扬扬,好容易裴故与她结亲压下去些许舆论风波,要是因为中间任性在市集爆出身份,会引来何等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思及此,再加上宋少卿拉着她手低声劝慰,崇祈心里对谢宁玉的愤恨再次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过得比本公主还好?

凭什么她前脚跟宋少卿退婚,后脚便能跟那般光风霁月的男子在一起?

想到那日大殿上见到的裴故,清冷绝尘,贵不可言,便是父皇也要给三分薄面。

可这样的人,却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娶谢宁玉。

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只求一道圣旨。

想到这儿,保养极好的指甲已然深深地嵌入掌心,那双原本还算得上漂亮的眼睛也被嫉妒愤怒所扭曲,最终只能在一片讽刺声中,被宋少卿低着头拉走。

“啧。”

目睹这一切的谢宁玉轻咂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崇祈讨厌我什么。”

她看着少女消失在人流的方向,发出疑问,只是不知是在等裴故解答,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对于这位娇蛮的公主,最初相识的记忆近乎于零,再往后进宫却一直是交恶不断。

谢宁玉自认不算个难相与的人,同年龄段的世家贵女,虽说如温时序般交好的甚少,却也少有跟崇祈一般交恶至此的,而归其原因,她自己竟算是毫不知情。

“讨厌是不需要理由的,尤其对于没什么利弊需要权衡的人来说。”

裴故小指勾了勾她指尖,算作安抚:

“好比我讨厌宋少卿,但事实上,我们俩并没有什么实际交际。”

“这个说法由你来表述不成立。”

谢宁玉皱着眉:“你不像不会权衡利弊的人。”

“对,我不是,但不妨碍我和崇祈祷动机一致。我讨厌宋少卿,是权衡利弊后偏向你,所以为了求得你欢心恨不得将他斩草除根。至于崇祈,为什么她不可能是因为你才喜欢的宋少卿?”

“……你总不会觉得她的选择在围着我转?”

“你想弄明白原因,为什么不去试探试探?”

“你很有经验?”

“算不上,只是有的想法,你说不定用得上。”

裴故说得认真,眼神里的色彩一点点压下来,反倒是谢宁玉不知所措,默了片刻才靠过来:

“怎么试?”

“你想知道?”

“当然,好奇很久了。”

“跟我过来。”

裴故又拉起她,顺着人流,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两人身后。

因为是出宫散心,他们走的速度不快,更像是闲庭漫步,偶尔还停下来讲几句话。

“公……燕小姐,你别太难过,市井间百姓常年为生活所迫,泼辣精明常有,说起话来有时比朝中的大臣还刻薄,并不是针对你才说那么难听。”

远远的,谢宁玉能听见宋少卿在宽慰崇祈,言辞恳切,话语柔和。

可惜这些崇祈通通听不见。

她烦闷地一门心思往前走,对于宋少卿的劝慰全然不闻,直到少年眉目柔和地把她拉住,神情里依旧带着不愤。

“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她谢宁玉有什么好?一个个上赶着去讨好她,也不知那狐媚子是用了什么法子。”

“定北侯府现下与裴府亲事备受瞩目,早晨下聘,裴府又发了不少赏钱,百姓对她风评好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宋少卿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劝慰,可往日里管用的招数,在此刻却似乎更快地触了崇祈霉头。

她眼里隐约透过一层杀意:“风评好?所以现下人人都偏着她躲着我?既如此,我反倒觉得她活着碍我的眼。”

宋少卿被这反应吓得一愣,刚想皱起眉,却像是想到什么,又很快放下:

“燕小姐不要一时冲动,这事说出去并不光彩。”

“你想拦我?别忘了宋少卿,你是靠我现在才免受谢宁玉退婚风波的,要是不想现在别迁怒,你最好还是乖乖配合我。”

说完,她不再理他,直接一甩头发,便向着远处走去。

徒留宋少卿在原地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两人倒是把这冲突看得分明,谢宁玉没听出这谈话有什么特别,到听出来崇祈想杀了她,不由看向裴故,想要听个解释。

“她没她表现得那般愚笨不是?”

少年头也不抬,看着宋少卿追赶崇祈的方向,眼神显露深意。

谢宁玉一顿,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的确,如果崇祈真的如同平常表现得那般骄横,只知高高在上地指责别人,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以这样清晰地思路指出自己和宋少卿的利弊关系。

很显然,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拎不清,对于宋少卿,似乎也没有那么喜欢。

如此看来,倒和以往所表现出的形象十分大相径庭。

“你要这样说,我反倒更好奇为什么,我记忆里可丝毫没有跟她产生过节的时候。”

“与其在这里纠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

裴故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我看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感兴趣。”

直接问?

问什么?

崇祈为什么那么敌视她嘛?

几乎是下意识,谢宁玉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裴故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

她挑眉:“你不怕挑明后被她发现,自己和宋少卿在一起有你的推波助澜。”

裴故哑然失笑:“我怕什么?我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至于他们俩,崇祈属于选择方,没看出来损失了什么,宋大人呢……”

眼神幽幽地盯了谢宁玉一眼,“我想也是乐在其中。如果没记错,退婚到现在,宋府的人还没上门来向你谢过罪,不是吗?”

“你现在在拐着弯地拉低他们在我这儿的印象嘛?”

“是,不然只是听你提起他,我心情不虞,哪怕你们以后已经彻底没什么可能性了。”

“你这么肯定?”

谢宁玉起了逗弄的心思,往前一步,冲裴故笑得挑衅,“这还没成婚呢,裴大人已经规划好我往后几十年的人生了?”

“不是规划,但对于这件事我很肯定。如果我们之间出现第二个类似宋大人的人物,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从燕京中抹除。”

裴故从善如流地低了头,笑容和熙,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很像那种靠着自己受宠为非作歹的奸臣呢。”

谢宁玉拍了拍他肩膀,带着些遗憾地感叹。

后者知道这是揶揄,没有说话,任由她动作,良久后才拉开距离。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他声音有些低,说话的语速慢而沉,“可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甚至干过更多令人不齿的坏事也说不定。”

谢宁玉眨了眨眼,突兀地笑:“巧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私小心眼的事一样没少干,面对得罪过自己的人又总是睚眦必报。

这样看来,两个恶人凑一对,倒也算不错。

起码做起坏事来,两人都算得上得心应手,届时打配合兴许还不错。

裴故眼神微滞,良久,别过眼,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

不管往后如何,起码此刻,裴故是真真切切感谢两年前的自己。

尽管那时羽翼未丰,尽管那时年轻气盛,尽管那时做事草率又急躁。

可在听到定北侯战死沙场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便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提前参与了那一年的科考。

金榜题名的探花,归根到底,是想谋得他在谢宁玉面前的筹码。

好在,他赢得了这场博弈。

好在,他如今已有足够的筹码。

好在,现下的一切正如曾经所想,心悦之人正站在身前,冲着他言笑晏晏。

而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牵起她的手,以曾经难以奢望的身份,拥她入怀。

——

稍晚一些,等裴氏父母从定北侯府离开,裴故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反倒是谢宁玉,看着寄放在商铺的大量的物件,挑了挑眉:

“看来裴府的家底比我想的要厚。”

“裴府的不清楚,我的话,欢迎你随时挥霍。”

裴故眯着眼,从绣娘端来的木盘上拿起一个簪子,上面蓝色的珠玉碰撞,会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如何?”

他问在一旁任绣娘动手的谢宁玉,后者坐在铜镜前,轻飘飘看了一眼:“好看,但我不喜欢。”

“也不是给你的。”

裴故逗她,看着眸里起了危险之色,目的达成,便叫人把它一起包了起来:“我虽还没入府,不能直接去参拜你父兄。但你的家人,总该先见一见。”

“你说阿姐他们?”

谢宁玉轻笑,脸上染了几分神秘:“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会想见你?”

“是我求见尚书府三位公子小姐,当然是我想见他们,不可算秩序倒返。”

“是。小裴大人想见人,哪有见不到的。”

谢宁玉想起之前夜深,二人互翻后院庭墙,挑起眉,带着揶揄。

裴故无奈,暗暗记下小姑娘有多记仇,迈着步子到跟前,屏退这铺子左右绣娘,只留下他们:

“那便算臣求求公主,劳驾帮个忙,让我见见他们。”

他弯腰凑近,两张脸隔得有些近,谢宁玉下意识地想退,被大手摁住了后脑勺,距离只得被固定。

如此,让她难免想起那一日的深吻,被固定住的头不敢乱看,偏偏视线里还都是那张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她眯眼警告:“你在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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