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是一个人。”

陆云笺闻言抬眸,正对上裴世轻颤的目光。

“截然不同的时空会为魂灵打上截然不同的烙印,若是你在另一个时空,也一样会是有无数亲朋好友相伴、快乐无忧的陆云笺,另一个时空的你来到修真界,见过你所见过的一切,也一样会成为今日的云间世陆小姐。无论是哪个你,在两个时空,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怎么会不是一个人?”

若非是在修真界,陆云笺原应幸福无忧……

可偏偏是在修真界,偏偏是云间世陆小姐。

所以她要为诛尽妖魔撕裂自己的魂魄,时时刻刻忍受着破月妖狼的躁动与反噬。

所以她要被她的亲生父亲遣往哀牢,日复一日在暗无天日的凶地,一遍一遍地绝望,又一遍一遍地强迫自己神智清醒。

每年冬至,除夕,或是别的妖魔动荡的时日,都要承受多于平日千倍万倍的痛苦。

因为破月妖狼灵气纯粹丰沛,所以她要被溟海海妖盯上,一次又一次陷入幻境。所以炼器阁阁主察觉此人魂魄奇异,于是同渊阁盯上她,陷她于偶人阵。

陆云笺抬手想止住他的颤抖,冰冷的指尖却先一步被他握住,而后一只在黑夜中略显苍白的手覆了上来,虽然微微汗湿,却很是温暖。

裴世原想问陆云笺疼不疼,可又是裂魂,又是合魂,又是魂魄被炼化,如此折腾,想来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于是他只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杀了他。”

“我的确是想,查了这么些年,不承想最想杀的人就在眼前。”陆云笺闭了闭眼,笑道,“可惜云间世尊主灵力与云间世神树结界相连,云间世的结界若是受创,圣清结界也撑不住。

“若是他尽早传位给我哥就好办得多,可届时灾劫降临,我哥作为新继任的云间世尊主,又能撑得多久?

“我从前与你说,我不是什么有想救天下人大志的人,只是想杀尽天下妖邪,为我娘报仇。可去了另一个时空一遭,却觉得这世间原也有可喜之处。

“我从另一个时空的陆云笺那儿偷来了两年的时光与十几年的记忆,见识了好些有意思的人和事,倒也觉得,若是能护得这世间一片平和安宁,也算一件好事。”

“……”

裴世静默许久,忽然有些想问陆云笺——

倘若此难无法可解,唯照灵骨可救,她能否对他手下留情?

这一问盘桓心头,久久不去,可他到底没能问出口,正欲说起另一事时,忽听陆云笺道:“我还有一句话想同你说。”

分明不知她将要说起的是何事,裴世却蓦地觉得心中一紧,想去找寻自己的呼吸,竟如何也寻不见。

黑夜太静,连呼吸都销声匿迹。

“从前是我没有看明白。裴世,命是你自己的,你的生死从来就不为旁人所把控。谁都想活,你没有义务牺牲自己去救旁人,一切选择,都只能交给你自己。”

裴世的手顿在半空,良久倏然一松。

徘徊心头久如心魔的一问,竟这样令人措不及防地明了了。

什么云间世结界,什么照灵骨,什么断界阵,什么魔王诅咒,什么尘世覆灭,太复杂了。

此时此刻,他忽然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想紧紧拥住眼前这个人,让她不要再孤身一人。

陆云笺继续笑道:“原本牵累你良多,不该再拉着你和我一起了。可此一去,不知是生路还是死局,前面很黑,我不是很想一个人走。”

从前他对她说:“我愿意做你的剑。无论是杀妖魔,杀邪祟,亦或是杀人,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那时她答:“我不需要。”

那时他想,无所不能的云间世陆小姐,的确不需要任何人。他只要远远跟在她身后,瞻得一点她的风采,那就够了。

可后来她说:“我不要你护我,也不要你做我的剑。不要你挡在我前面,也不要你站在我身后。我要你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

并肩而行……

这四个字才像是真真正正穿透血肉骨骼的魔咒,年年岁岁,时时刻刻,徘徊心间。从此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追上她。

从前那个一事无成、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追不上云间世的陆小姐,如今的归云仙君总算能够得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我愿意和你一起,一直都愿意……”

再回过神来时,话语已经脱口而出,这一回裴世没有再打住,任由滚烫翻沸的情感一涌而出——

“陆云笺,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在你不曾低眸看我,不曾为我停留,不曾识得我,不曾记得我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

八年前,他十四岁,在无数家小仙门中偷习过武功与术法,未能有所成,一路跋涉三年,才到天下第一大派云间世山门外。那是他第一回见到云间世的陆小姐,甚至尚不识得她,只觉奇异——

仙门之中,竟还有这等会对他心生怜悯的人物?

直到他有一次前往云间世演武场,见到与陆少主一同端坐高台的陆小姐,才知天下第一大派的陆小姐,竟就是这等人物。

世所罕见的身手与灵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此生此世都绝难追上。

陆小姐……

他如何日日夜夜苦读苦练,都遥不可及的修士翘楚。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为何有朝一日,会毫无预兆地低头看见籍籍无名、一事无成的自己?

他怎会不知云间世别有他意,他怎会不知,陆小姐怎可能无缘无故地看见自己。

他神智清明得很,转身就逃。

然而陆云笺就那样几步追上,挡在他身前,轻而易举地阻断了他的去路。

只稍不留神一个趔趄,就再也逃不掉。

也或许没有趔趄……

是早已深陷,无知无觉,有力难拔。

他神智仍是清明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陆小姐绝无可能有半分诚意,从始至终,她都只为从他身上取得她想要的。

是什么?他有什么?他可以给她什么?

无所谓。

她想要什么,大可以尽数取走。

他无悔无怨。

……无悔无怨?

不知是不是陆云笺演得太好,而他身在局中,也有一时半刻失了智,竟会奢望她的十分假意里,能有半分真情,竟也会奢望,她可能真的会愿意与他并肩而行,她或许会对他手下留情……

就因着这几分奢望,迎来他一开始便预料到的结果时,他会几近癫狂地想问陆云笺要一个答案,他会由内而外地滋生出惊愕与恐惧。

他会恐惧这个既定的、他也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于是他害怕在幻境中看到陆云笺的身影,在幻象生效前,他就会将幻境强行打破。

于是他遍访仙门民间,只为求得复生之法。

于是他暗中调查云间世,只为寻得她的确切下落。

于是他暗自探查仙门百家动态,为她编撰苦衷。

……神智清明?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知晓,深陷其中,无知无觉,并非有力难拔——

是他甘愿深陷,早已不想脱身。她想要什么,他愿拱手奉上。

久处荒漠之人忽得一捧甘霖,无论那甘霖里暗藏着什么,他都想好好护住这最后一捧希望。

裴世轻轻闭上眼,像是终于有了答案:“陆云笺……我爱你。”

是饮鸩止渴,但……

心甘情愿。

这一句太轻,仿佛并不是他说给陆云笺听的,只是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然而再轻,也一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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