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席送完水，重新回到座位。
他旁边的女生冲台下喊了几次加油，底下女生的男朋友抽空回头，也给她比了心。
真吵。
林席在心里想。
注意到林席的注视，女生不太好意思冲林席笑笑。
林席收回视线，抽空出去拿了杯奶茶，进场时，他路过朝溪的座位，上面空空如也。
林席绕着球场找了一圈，最后才在角落看到和朋友聊天的朝溪。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直白地往朝溪看过去，朝溪手里还握着没有送出去的矿泉水，只是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这道视线太强烈。
朝溪和朋友聊到一半，似有所感，抬了抬眼，隔空和林席对视。
林席冲他笑笑，耀武扬威地指了指裴守书包旁边的水，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朝溪：“水还没有送出去吗？”
朝溪视若无睹的收回注意，侧头看向身边的朋友，仿佛一秒都不愿意在林席身上停留。
林席无意识捏紧手中的奶茶。
回到座位时，林席脸色很差。
旁边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台电脑，正聚精会神打字，头和肩膀夹着一个手机，时不时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一下，似乎是在改论文。
……吵死了。
林席往旁边看了一眼，把吸管拿出来，将奶茶放在女生的电脑旁边，继续看比赛。
艺术学院的篮球一直不太行，但今天比起艺院，商学院的气氛沉默又带有一点压抑。
几个队友互相使了个眼神，在裴守面前欲言又止。
裴守抬了抬眼皮，疏离而冷淡：“有事？”
队友：“你是不是和朝溪吵架心情不好？几个球都没发挥好。”
裴守平时打球很猛，但比起篮球，他更擅长的是和大家打合作，是所有人最放心的一个后盾，总能精确的把球传给最利于攻破对方防线的位置，今天前半场还好好的，刚才却好像突然掉线了一眼，和大家全程没交流，大家传给他的几个球也没有接到。
就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守完全不记得这群队友，更别提什么合作。
闻言，他捡起地上滚落的球，平平淡淡：“你打的就很好吗？”
队友不可思议看着他，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裴守的口中说出来。
“你说什么？”
裴守看他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眼神毫无波动，面无表情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这和平时的裴守简直判若两人。
队友诧异地看着裴守，他张了张口，但是还没说话，巨大的争执声在观众席爆发。
还是距离他们很近的第一排观众席。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观众席的位置看去。
林席手里拿着倒了大半的奶茶，而坐在他旁边的女生慌乱的抱起电脑，从座位上站起来，乳白色的奶茶从电脑的键盘上淌下去，她愤怒地扭头冲林席说了什么，林席则捏紧杯子，表情不虞。
女生的男朋友三两步跨上观众席，撞开林席，皱着眉护住女朋友。
裴守眉梢一抬，来了些看好戏的兴致：“哟，你的主角闯祸了？”
系统：【……】
系统在他耳边道：【你得帮他】
“为什么？”
裴守莫名其妙：“他又没占理。”
【你喜欢他】
裴守双手抱臂，哼笑一声，恶劣道：“我的喜欢又不值钱，今天可以喜欢他，明天也可以喜欢其他人。”
比起这种幼稚的“喜欢”游戏，他更想期待看到系统口中的主角难堪的样子。
系统道：【你可以选择不帮他，我也可以选择毁灭你】
【你应该能感觉到吧？除了你，这个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意识，如果不是我，你连身体的控制权都没有】
裴守兴味的表情有微微的停滞。
他知道系统没有骗他。
就在刚刚，他和林席对视的时候，藏在他身侧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在抖，那个本该沉寂的灵魂在剧烈抗争着什么。
他不爽地眯起眼：“你在威胁我吗？机顶盒。”
话才说完，裴守身侧的手猛地收缩一下，是电流流窜时不受控制的肌肉痉挛反应。
裴守脸色一白，感觉到右手失力般不停发抖。
【注意你的言辞】
系统的原身暴露在裴守面前，是一个很扁的长方形盒子。
系统高高在上，冷漠道：【你要想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裴守收紧手，眼底浓烈的阴暗像是黑雾，堆积的情绪涌动着，变成足以淹没任何人的深潭。
他用力闭上眼，慢慢笑起来。
系统面前，裴守无奈地耸了耸肩，妥协道：“好吧，谁叫我喜欢他呢？”
裴守看向观众席。
场面在男生冲上来的刹那变得混乱起来，女生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电脑屏幕上，但不管按几次，电脑还是保持黑屏。
她用力呼吸了一下，还是没有克制住情绪，冲林席吵了两句。
具体说了什么，隔着人群，场下听不太清。
队友转头叫林政：“你弟弟——”
话没说完，余光里，一颗球在半空抛出弧线，准确无误撞向观众席上和林席推搡的男生。
所有人惊叫着往旁边散开，等球落地，才往球场看过去。
而球场上，裴守的手插进口袋里，敛起视线，神色寻常。
一道机械的声音同时在林席和裴守的耳边响起。
【目前裴守心动值：-30】
【系统错误，数据纠正中……】
【目前裴守心动值：30】
林席回头，看见人群里，裴守站在球场正中央，最明亮的灯光下，面无表情抬头，然后慢慢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灯光照进他的眼底，模糊了裴守的神色。
朝溪站在球场和观众席之外，将两人的对视尽收眼底。
尖利呼啸的风声撞开他身后的大门，朝溪垂下眼，收紧身上的外套，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
这座常年有着明媚日光的属于夏天的城市，在霜降过后，也迎来了它的冬天。
*
“嘘——”
在嘹亮尖锐的口哨声里，球场终于走向结束。
商学院下半场打的心不在焉，头一次败给了艺术学院。
两个学院的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传球时都默契的避开了裴守。
裴守恢复意识时，感觉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面前是20:15的比分栏，周围的队友沉默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抬起手，像一个终于苏醒的植物人一样，慢慢活动着手指，熟悉着这种掌控身体的感觉。
林政眼神复杂，抬手拍了下他的肩：“你刚刚——”
他顿了顿，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于情，裴守刚才明显是护着林席，他作为林席的哥哥，没有立场进行指责。
可是于理，谁都知道，是林席理亏在先，裴守贸然出头，搞得他们商学院打球都跟着心虚，再加上裴守刚才刺队友的那几句话，大家心里不痛快也正常。
林政委婉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弟弟关系那么好了？”
裴守这才想起什么，转头在观众席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身后不远处。
朝溪和陆白站在角落，不知道看了多久。
裴守看见朝溪手里的水，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了，在比赛开始前，自己一直在等朝溪送水。
朝溪难得主动来看他的球赛，他很高兴。
裴守往朝溪的位置走过去，正想说话，朝溪转了个身。
裴守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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