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西部,沙漠与森林交界处。

黑色群狼袭过,尖锐犬牙在身上啃咬,数不清的利爪踩踏,眼前除了血色和可怕的绿眼,她什么也看看不见。

她只是一只幼狐,任何一只成年野狼都可以来吃了她,何必要一群饥肠辘辘又凶神恶煞的野兽来这样分食她?

要死了。

忽然,她看见寒光一闪,紧接着,她在剑的银面中看见了奄奄一息的自己。

是一个人类,这个人只用一把剑就赶走了所有的狼,她看不清他的招式,只觉得好快,好厉害。

“哎呀呀,太惨了吧,小狐狸......”

“哎呀!别咬我啊!我是救你的!”

“你叫什么?洄?嗯......正好是秋天,管你叫秋洄吧......”

“话本上都说,狐狸报恩可是要以身相许的,看你这么小,小爷我勉为其难收你做义女吧......啊哈哈哈......”

“怎么能是占便宜呢啊哈哈哈......快喊我义父,快啊小狐狸......”

“啊哈哈哈哈......白给你一个义父啊哈哈哈......”

聒噪烦人的笑声萦绕在耳畔,是义父的笑声,爽朗肆意,他的笑脸好像比那天的阳光还要刺眼,她睁不开眼。

不仅睁不开,身体还在失去力气失去体温,整个大地都仿佛失去了支力,摇摇欲坠。

“小玉,挺住!首领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你义父一定会来的!”

淤血堵在喉间,秋洄抓住床沿,一个拼力挺身,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伴随着剧烈咳嗽,她通了气。

眼前人一身黑衣,是她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她们同为渡鸦组织的杀手,小玉只是她的化名。

她取了义父的字音做化名。

今夜的目标是一位民间富绅,渡鸦命她们一同前去暗杀,却不想,富绅家中戒备森严,更有兽人作为护卫,她们无功而返。

不仅任务失败,她更是被一剑穿腹。

这一剑,和当年义父的剑,不知孰强孰弱......

“阿宝,消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阿宝握住她的手,按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快速道:“你回来后嘴里一直叫着义父,首领当即就派人去找了,最快后天你就能见到了。”

“后天啊......”

后天义父会不会来,阿宝安慰她,保证会来,可是她自己却没有信心。

因为义父已经快八个月没有来看她了,自从把她丢给渡鸦,她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年之内,一回?两回?三回?

整整五年了,他不关心,不问候,不逗留,也不给她带来一点外界的玩意,甚至每次来都是沉着脸,每次来都只让她练剑,让她变强。

进步了,他不会笑亦不会夸奖,退步了,她的手心便会被打开花。

很痛。

紧紧攥着拳,她仿佛能回忆起手心的疼痛,痛到手臂,痛到心里,痛到又一口血喷涌而出,而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我救你一条命,你理应还我......去吧,去让自己变更强,等你有能耐了,时机成熟了,我自会来接你......”

“短短半年而已,不来见你只是为了磨炼你的心志......”

“不过是一点小伤,这也要让我看......撒开!别碰我!”

手心忽然一痛,秋洄紧了眉,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睁眼。

顶上,是熟悉的床架,扭头,空无一人的卧房,抬手,指尖嵌进了掌心,嗅了嗅,依然没有那人的气味。

是梦,没有义父,有的只是被甩开的滋味。

她挺了一日又一日,吃了数不尽的药,硬生生把自己挺过了鬼门关,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来。

如果她真的要死,义父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后悔将她抛弃在这?

不会,没有,他就是没有来。

“阿宝,我义父没有传话来吗?”

她能下床了,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逮住阿宝,询问结果。

阿宝眼神闪躲,摇了摇头。

她不信,化出利爪横在自己颈间,冷静逼问:“他一定有话,你告诉我,我要听他的原话。”

阿宝拧眉,看着利爪又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挺不过去就挺不过去,不必浪费时间......这是首领说的。”

“是吗?果真是他的口吻。”秋洄自嘲一笑,“小笺呢?拿来给我。”

首领似乎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特地给她留下了这张小笺。

锋利的字,无情的话。

她抚摸着这几个字,想象着义父说这两句话时的神情......是面无表情,还是不耐烦?

太少了,她见到他的次数太少了,少到根本想象不出来他的神情。

要是她死了,尸体交由渡鸦处理,要是她没死,那么一切照旧,继续训练继续外出任务,继续历练......无论哪一种,都不必特意找他,更不必特地来见她。

揉碎了纸,秋洄手臂一推,拂下了桌面所有茶具。

瓷器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她恨他。

恨他冷漠,恨他不闻不问,恨他不加一丝掩饰又理所当然的利用。

踢翻了桌椅,撕碎字画和被褥,她朝着房中无辜的一切,发泄心中积攒的恨。

好,好得很,总归是她欠了一条命,要报恩也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她还就是了。

既然义父懒得来见她,那她就如义父所愿,做一个和他一样冷漠无情的人,到时候再见面,别怪她翻脸无情。

这一次,是最久的一次,再次见到义父,是一年后。

天色将阴,山门处,身着与周围沉重的山一样的黑色常服,身形高大宽阔,负在身后的手掌心粗粝,遍布青筋,他侧身,面容冷峻,眼神不明,是义父。

“把剑丢了,跟我走。”

声音比上次见面还要低沉,一年多不来看她,放她在渡鸦自生自灭,然后一见面便是冷酷的命令。

这就是她的义父,沈喻。

秋洄低下头,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侧脸,语气不明道:“沈大人,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沈大人有了意外。对了,我是该叫沈大人吗?”

沈喻立马转身,眉眼凌厉,语气更是严厉:“放肆!你的规矩都练到哪去了?”

道路两旁的数簌簌作响。

他的喝声很有力,直击人心,吓得天边的云雾都赶忙遮住了落日。

秋洄压下微微扬起的唇角,道:“义父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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