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料峭的寒风裹挟着泥土解冻的气息,却吹不散沈家书房内凝固的沉重。
苏婉眼中的困惑,玄尘子微蹙的眉头,凌战那洞悉一切的冰冷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沈厌身上。
他强作镇定端起茶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颤。
那份莫名的不安,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叩叩叩!”
书房门被急促却克制的叩响,瞬间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门外,刘全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惊惶的声音穿透门板:
“东家!凌娘子!杨伯…杨伯在门外,说…说倾覆之祸迫在眉睫,关乎阖府存亡!必须即刻单独面禀东家与娘子!”
“单独”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重锤砸在沈厌心头。
“倾覆之祸?单独面禀?”
沈厌霍然起身,茶杯“哐当”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泼溅。
那股不安瞬间化为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凌战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出鞘寒刃。
“苏婉,道长,王先生,偏厅稍候!”沈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此刻,杨伯和刘全的警示压倒了一切。
苏婉等人虽惊疑,亦知事态非比寻常,迅速退出。
刘全守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四周,确保万籁俱寂。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杨伯佝偻的身影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声响。
烛火跳跃,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室内压抑得令人窒息。
杨伯站在书房中央,仿佛卸下了背负二十载的千斤重担。
那佝偻的脊背竟一寸寸挺直,浑浊的眼眸中,麻木被彻底撕碎,燃烧起沉寂多年、破土而出的火焰——悲怆、追忆、审视,最终化为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饱经沧桑却依旧锋利的古剑,直直刺向沈厌的脸庞。
仿佛要穿透岁月的尘埃,直抵那个血火交织的源头!
沈厌被这目光看得心头狂跳,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在死寂中,杨伯用仅存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伸向衣襟内侧。
他没有摸索,而是猛地发力,“刺啦”一声,撕裂了内衬的缝线!
动作决绝,带着悲壮的仪式感。
他从那贴身、沾染汗渍体温的夹层里,极其缓慢、无比郑重地掏出一个用最坚韧油布反复包裹、层层缠绕的小小硬物。
油布深褐,边缘磨损,诉说着经年累月的贴身珍藏。
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一层、又一层地剥开那些浸染岁月与体温的油布。
每一次剥离,都像揭开一道血痂,空气凝重得滴出水。
终于,最后一层褪去。
露出的,并非玉佩印章,而是一个颜色暗沉如凝血、边缘磨损圆润的深紫色锦囊!
材质非绸非缎,暗纹内敛,透出令人心悸的尊贵。
烛光下,锦囊正面,金线绣成的图案清晰无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五爪金龙!龙身矫健,盘绕祥云,龙首高昂,龙睛如炬,磅礴威压瞬间充斥斗室!
“哐当!”
沈厌手中的茶杯彻底跌落,碎瓷四溅,滚烫的茶水浸透袍角!
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晃,若非死死扶住书案,早已瘫软!他双目死死盯着那五爪金龙,瞳孔缩成针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凌战依旧端坐,身形稳如山岳。
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骤然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精光,死死锁定了锦囊、徽记,以及沈厌那见鬼般的剧烈反应!
杨伯对这一切恍若未觉。
布满沟壑的脸上,浑浊的老泪决堤而下,冲刷着尘灰,露出底下深刻的苦难烙印。
枯瘦的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
他猛地抬头,泪眼模糊地逼视着沈厌那张因极度震惊恐惧而扭曲的脸。
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悲怆,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殿下!老臣杨思俭…苟活于世十八载,终于…终于寻到您了!”
颤抖的独臂,灌注千钧之力,死死指向锦囊,“您可还记得…东宫那场焚尽一切、烧塌了半个皇城的滔天业火?!可还记得…是谁在烈焰焚身、毒烟呛喉之际,拼死将这‘璇玑秘钥’塞入您怀中?!可还记得…是谁用自己的独子…换下了您这身沾满了先太子和先太子妃鲜血的…四爪蟒袍?!”
“轰——隆——!”
记忆的闸门被彻底轰塌!
无数带着灼热、浓烟、血腥和绝望尖叫的画面碎片,如同洪水猛兽冲垮沈厌脆弱的防线!
冲天火光…倾塌梁柱…母亲凄厉的呼喊…一双将他狠狠推进冰冷黑暗密道的、血污的手…怀中冰冷坚硬、带着龙纹的触感…还有…密道关闭前,最后一眼看到的、被烈焰吞噬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那惊恐绝望的脸…那身被强行剥下、换到自己身上的…蟒袍?!
“啊——!”沈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至极的嘶吼!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着滑跪在地,如同承受千刀万剐!
被遗忘的惨烈过往化作狰狞恶鬼,将他彻底吞噬!
烛火疯狂摇曳,映照着崩溃的沈厌、涕泪横流的杨思俭,以及凌战那冷冽洞悉的眼神。
沉重的身份枷锁与滔天血仇,轰然降临!
就在沈厌蜷缩嘶吼,意识被血火地狱撕扯的瞬间——
一只微凉、稳定、带着薄茧的手,铁钳般扼住他后颈!
精准的力量按压住失控颤抖的神经节点!
嘶吼骤停。
沈厌骇然抬头,撞进凌战近在咫尺的冰潭双眸——
没有温情,只有穿透血肉的冷酷命令!
“看着我。呼吸。”声音淬着冰渣,刺穿混沌。
后颈的按压如冰冷锚链,将他狂暴的意识强行钉回躯壳!沈厌贪婪地锁住她的视线,大口吞咽空气,在绝对掌控中找回一丝支点。
凌战无视他劫后余生的虚脱,寒刃般的目光射向杨思俭。
“祸源?证据?”——精准坐标,不要哀鸣。
杨思俭一凛,独臂狠狠抹去泪水,前朝重臣的锐利穿透悲怆:“殿下!凌娘子!三把铡刀悬顶!毒眼吴一伙连根断于山巅,其主必察!必倾力扑杀!沈家首当其冲!此其一!”他牙关战栗,字字清晰,“其二,老臣修连杆时情急用了璇玑秘术!刘三那个被逐工匠或已卖主!此术关联东宫旧案,若与‘沈记织机’‘殿下容貌’勾连…‘净街虎’必至!”
提到“净街虎”,他眼中闪过刻骨恨意与恐惧。
他独臂指向空荡的窗外,声音绝望:“其三,此地无盾!陈县令离任,新官不熟,衙署空转!贼来无援,官或为刃!留在此处…”他目眦欲裂,“便是阖府待宰之牲!”
“唯临州府城可活!”他指向西方,孤注一掷,“陈同知,知凌娘子之能,握实权!府城百万众,如海藏针!借其势,方能斩追索,争一线生机!”
“咯啦!”
沈厌指甲抠进地板!恐惧再次裹挟,却在撞上凌战冰雕般的侧脸时凝滞——
她眼中无波,只有“果然如此”的决断。
“懂了?”
凌战声音砸下,宣判死刑,“留,等屠。”
指尖如刀点向西方,“府城,有陈同知,有活路。”
她猝然转身,厉喝如战场号角:“刘全!”
门破开,刘全煞白着脸扑入,气息粗重如风箱:“夫人!”
“刘全!”
“在!”刘全猛地挺直脊背,血丝密布的眼死死钉在主位。
“工坊火种:你与苏婉,即刻行动!名单上所有核心匠户及其至亲,一个不少,轻装简从,只带必要工具图样!按密道路线图,密迁至府城西郊据点!人活着,火种就在!一炷香内集合出发!”
“是!匠户密迁,火种不熄!”刘全嘶声应诺,转身疾奔。
“王账房!苏婉!”
凌战目光如电扫向偏厅方向,二人已闻声赶回。
“命脉装箱:账册、地契房契、所有核心织机秘图,尤其璇玑术改良、‘雪绒’母种及培育记录——分装特制铁箱,双锁双钥,你二人分持!两炷香内封箱完成!此乃沈氏根基,不容有失!”
“遵命!命脉装箱,万无一失!”
王账房声音发颤却坚定。
苏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依然重重点头,眼神决然,随王账房飞奔而去。
“修罗卫何在!”凌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铿锵。
门外瞬间涌入数条铁塔般的身影,甲叶沉闷碰撞,肃杀之气弥漫。
为首者单膝跪地:“修罗卫全队,听令!”
“全队披甲!配特改型强弩!守死前、后、侧三门!控死后山制高点!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擅闯者,格杀勿论!”
“得令!守死门,控后山!擅闯者,死!”
统领声音如铁石相击,带人旋风般冲出。
“玄尘子!”凌战目光投向角落阴影。
“在,夫人。”玄尘子无声踏出。
“雏鹰归巢:你即刻出发!带上沈泓、纨素、穗禾、小石头!所有孩子,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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