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口渡三江汇聚,大小渡口众多,商队货船络绎不绝。
这日晨光熹微,渡口上已经挤满光膀子的工人,个个五大三粗,肌肉梆硬,卸货时喊着号子,哼哧哼哧干得热火朝天。

一个青年被管事的往肩上放了三麻袋货物,腰弯得厉害,背部基本与地面持平。他今日第一次上工,身子骨明显比别人弱,双腿颤巍巍,咬牙坚持走了几步便跪倒在地,麻袋重重摔下,溅起一地灰尘。

“给老子起来!想偷懒就把你扔江里喂鱼!”

管事骂骂咧咧大步走来,作势要踢,一道泼辣女声响起:“哟,杨老二,姑奶奶我就在这看着,你把人扔江里试试?”

杨老二抬起的脚停滞在半空,悻悻回头,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抱臂睨来。她的眼睛狭长微扬,冷眼看过来犹如蓄势待发的狼,一身黑红劲装干净利落,手里缠着鞭,像盘踞着一条毒蛇。他立马换了副狗腿貌迎上前:“九,九娘,您今个过来,莫非是大小姐有何吩咐?”

九娘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青年身边。他崴了脚,尝试许久站不起来。她朝杨老二示意,杨老二忙不迭将那人扶起,又招呼人把三袋子货放好,这才谄媚赔笑:“小的们谨记大小姐命令,绝不做仗势欺人,方才只是吓唬他一下。”

九娘冷笑一声,鞭子狠狠一甩,嘈杂渡口顷刻间鸦雀无声。

“都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此前跟着谁做事,既来了大小姐所辖渡口,就要守大小姐的规矩,谁若敢跟杨老二一样阳奉阴违——”鞭子再次挥下,立在路边的圆木被一劈两半,“有如此木。”

杨老二身子颤了颤:“遵命。”

九娘挥手让众人继续忙,青年没有伤到骨头,休息片刻便继续上工,离开前对九娘道谢。九娘盯着江面来往船只看也不看他:“大小姐最厌恶欺软怕硬之辈,日后若你再被谁为难,只管来找我。”

等他走开后,九娘寻到江边一块平整石头坐下。

上工号子铿锵有力,浩瀚江河波光粼粼,微风裹挟着潮意拂面而来。天光渐亮,江面上船只也逐渐增多,画出一道道涟漪。

远处一艘客船破水而来,船头立着一道瘦高身影,月白长裙,白色帷帽,衣裙随风飘动,翩跹有羽化登仙之姿。

九娘站起身子凝视那艘船,眼中笑意盈盈,再一眨眼,甲板上又多了一个人,并肩站在她身边。待船近了些,九娘看清他的脸时一怔:“怎么是他?”

为了节省时间,沈宁钰一行人中途改换水路,船舱憋闷,她来甲板上吹风,前脚刚站稳,苏璟安后脚就跟过来。津口渡无人认识他,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特意穿了初一的衣裳,把脸涂黑又贴了胡子,站在沈宁钰身边,像小姐和侍卫。

他发现一道视线盯着这边,远远瞧去,只觉得那身影莫名熟悉:“她是谁?”

沈宁钰掀开帷帽,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会心一笑,挥了挥手,九娘也高高扬起鞭子。

“她是顾韵姐姐最得用的属下,罗九娘。”

船很快行至岸边,九娘笑眯眯扶沈宁钰下船:“小姐连日照顾老爷,特令我来此等候,总算把您等来了。”

沈宁钰出了盛京后又给顾韵去信,顾韵让九娘提早来渡口等着,令她务必接到人。多日不在渡口现身的罗九娘突然出现,这才打了耀武扬威的杨老二一个措手不及。

她又看向站在沈宁钰身边的苏璟安:“这位莫非就是苏世子?”

沈宁钰坦然道:“正是。”

九娘暗自松了一口气:“二位随我来。”

沈宁钰本计划住进沈家商行的院子,可罗九娘说顾韵交待务必带人住进别院,否则就要问她的过错。

沈宁钰清楚顾韵说一不二的性子,便坐进九娘备好的马车,令钱福和常磊先行前往商行。

她掀开车帘,渡口景观悉数映入眼帘。她几年前来过一次,彼时正逢顾三放权,顾韵只被分到这个破败的小渡口。往后数年,顾韵将全部心血都投进去,才让此地脱胎换骨,成为整个津口渡的香饽饽。

苏璟安自上马车后便一直沉默,脑海中飞快回忆此前见过的人,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张张人脸,直到一双眼睛浮现出来——兜帽蒙面,只露出一双眼,冷锐如狼——那个杀了秦十一的真凶的眼,与罗九娘如出一辙。

他不动声色瞥了九娘一眼:如此说来,被顾三器重的秦十一,却死在顾韵手里?这个顾家,还真是有意思。

“世子想说什么?”九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含笑问道,沈宁钰也扭头看他。

苏璟安迟疑片刻,还是开口:“璟安冒昧,敢问姑娘是否认识秦十一?”

“世子是想问,你那日所见杀死秦十

一的凶手,是不是我?”
她这般直接,苏璟安也不挂完抹角了:“就是你吧。”

九娘笑:“世子好眼力,恕九娘那日不知您就是沈小姐的姑爷,无礼之处,还望海涵。”

提起秦十一,九娘将他如何借着顾三爷的势跟顾韵作对,又如何离间顾韵手下、密谋抢夺渡口说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忍无可忍,时机一到便派我行动,当时除了苏世子,无人见过我。”

沈宁钰想到秦十一身上的谶语,暗笑他千防万防,到头来还是死于女子之手,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马车一路行进到城郊的顾家别院,宅院外观古朴雅致,其内石阶曲折,岔道多如迷宫,九娘将人一路引至客房,房里提前备好了瓜果茶水。

“您和世子先在此休息,小姐午时方归,若有需要,只管吩咐门外丫鬟。”

沈宁钰放下行李:“顾老爷情况如何?”

“……时日无多。”

“顾姐姐呢?”

九娘沉思须臾:“小姐一边防着两位少爷联手,一边照顾老爷,颇费心神。不过,有您搭把手,小姐终于能喘口气了。”

时间还早,罗九娘离开后,沈宁钰休息片刻便出府前往沈家商行,苏璟安先去见留在这里的探子一面,与她约定在商行碰头。

商行的罗掌柜提前得到消息,沈宁钰甫一现身就被她引至后院:“九娘跟我通了气,就等着小姐您来了。”

罗掌柜名杉,与飞鸾和宋语书同一天被沈宁钰救下,是那批人里年纪最大的。她脑子灵活脾气硬,精通商道主意精,自被派来津口渡后又与无依无靠的九娘投缘,顾韵牵头,让罗杉认了九娘当义女。

罗杉循例将账本一一呈上,沈宁钰见她始终站着,示意她坐下,翻看之后满意说道:“你做得很好。”

罗杉自谦几句,又道:“听九娘说,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顾家事,不知属下能帮小姐做什么?”

“等我见过顾姐姐再议,钱九和常磊留在你这里,好好带他俩。”

“是……”

罗杉欲言又止,沈宁钰抬头看她:“有话但说无妨。”

“小姐此前吩咐,若有余力,可自行拓展营生。”她翻开另一本账本,又递出一张地契,“属下以商行名义建了一间学堂,已收容了十余个孩子。”

沈宁钰双目一亮:“这是好事啊。”

罗杉长叹一声:“可问题就在,这教书先生实在不好找。”

罗杉在当地雇了一个穷秀才当教书先生。这老先生曾是津口渡第一个秀才,之后一直名落孙山,郁郁不得志,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罗杉给了他一个机会,开的月钱也可观,他满肚子经纶史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在这小小学堂安下身来。

自他当了这学堂先生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不仅人有精神了,还变得干劲十足,行止书院招教书先生的消息传过来,他听了罗杉的鼓励,参加选拔碰运气,谁知竟通过了,让他来年开春到任。

他既想抓住机会,又舍不得这边的孩子,犹豫间萌生退意。罗杉明白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撕毁了他推拒书院的信,让他放心离开。

罗杉想,行止书院也是个大书院,若日后这群孩子里有一个两个能读出来门道,他在那边照应着也不错。只是偌大一个津口渡,想再找一个学识秉性都好的教书先生实在太难。有人嫌此地庙小,果断拒绝,有人冲着沈顾两家的背景前来攀关系,被罗杉悉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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