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又恢复了寂静,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钟滟与林维清相处从未有过如此尴尬之时,又想与他说话,又怕说多了暴露,几欲开口又强压下来,紧张脚趾都蜷了起来。

终是林维清轻叹了声,开口道:“过来,师父看看你的伤。”

钟滟有些不愿,推拒道:“弟子不过一时练功心急,行岔了气,无碍的。”

林维清不语,只静静看着她,眸色幽深。

钟滟头皮一麻,只得小步乖乖地挪到他跟前,离着还有三尺远。谁知还未站稳,整个人便被带着向前,几乎紧挨着林维清坐了下来。手腕也随之被他托在掌间,长指轻点,细细查起脉来。

钟滟抬头,怔怔看着近在眼前的清俊面容——林维清正凝神探脉,神色郑重而认真,让人无法生出半点邪念。

只是……这距离也太近了些,墨色的发丝自肩头垂落,与她的都交缠在一起,难分难理。

“你的浑天诀已有小成,极意心法修得又不深,怎会克制不住?苏潋可有对你用其他药?”

钟滟正恍惚出神,忽听耳边响起询问。她下意识地一个缩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往远处蹭了几寸,偏开头:“……没,真的是徒儿练功一时心急求成……师父莫问了。”

两人间霎时空出一道楚河汉界般的间隙,林维清眼睫微垂,顿了顿,低声道:“坐好,为师助你行气。”

他自己的伤都不知好没好,钟滟哪敢让他再动用真力。

见他神色坚决,只得拽了他衣角晃了晃,哀哀求道:“师父,大战将至,徒儿实在担心,您莫在徒儿身上耗费内力了,好不好?”

看着徒弟紧紧揪着自己衣袂的手,林维清偏开脸,板声教训道:“你若专心练功,为师又何必操心?”

见他眉眼终于松动了几分,钟滟胆子一下大了起来,转开话题道:“徒儿会好好练的嘛……师父,不如您教教我怎么泡茶罢?”

林维清瞥她一眼:“学茶却非一日之功,待此间事了,来日方长。为师此来,是有事要问你。”

却再没有什么来日方长了。

钟滟眸间倏然一黯,很快又撑起精神,笑道:“何事?”

林维清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方缓缓道:“泓儿的尸身昨日被盗了,不知所踪。”

钟滟眉心一颤,忽而想起什么,脱口而出:“师父,迟严长老通敌!”

林维清眯了眯眼,淡道:“为师方才并未及说,泓儿的尸身已由灵霄峰送去渡厄峰安葬,你为何会怀疑到迟严长老身上?”

云山弟子死后,多由渡厄峰收归安葬,戒心堂后半山风水绝佳,石碑林立,乃是列位师祖们的正统安身之所。只有一些离经叛道怕污了祖辈耳目的,例如钟滟当年,才会草草葬于别处。

钟滟回过神来,虽知有些不妥,可到底按捺不住心底焦急,倒豆子般疾道:“迟严长老当年下山游历时,曾与苏焚玉所害,失了先天之身。这些年来,他一直受苏潋胁迫,为她暗中做事。我此番能易形拜入云山,大约亦是他通融之故……师父,大战在即,渡厄峰守着云山后门,位置险要,断不能让迟严长老独守!”

林维清望向窗外远山,音色缥缈:“我们赶到时,迟严长老已然坐化了。”

钟滟顺着他看的方向抬眼望去,竟依稀辨出那是洗情池的方向,心中便是一抖。

上云山共有五条路。

最出名的便是山阳处的光正道与锁魂岭鱼肠关前入门试炼所用的九千阶断魂云梯,另有斜阳道与长岐道两处陡险山路,皆通往云山宗正门。而最为隐秘而又关窍的,却是渡厄峰所震的离魂径。

离魂径一线陡峭,直通云山后心。因其步步绝险,稍有不慎便是头破血流死无葬身,连有些脚底功夫的江湖中人都不敢妄想攀登,久而久之,便被众人所淡忘了。

可是渡厄峰离魂径,又的确是云山内门唯一一处能神不知鬼不觉与外界沟通的绝佳通路。

是以渡厄峰戒心堂长老一职,历代皆由云山门中最德高望重的弟子担任。

迟严长老乃是迟字辈师叔祖中仅剩的一位,比林维清的师父陈潇平的辈分都要高,平素为人严苛古板,一双枯槁鹰眸能吓得新进弟子夜半梦魇,谁知竟会叛敌。

也只有借着离魂径的便利,迟严长老才能这样方便的将柳沉泓的尸身偷盗出去。而当年迟严长老偷她的“尸身”时……大约也是一般手法。

钟滟面色苍白,有些不确定林维清是否已在心底生疑,幌作无事道:“渡厄峰位处关窍,迟严长老已去,师父定要选个可靠之人把守。”

说罢,她不敢迎视师父的目光,只深深地埋下头去。

一室静默。

良久,闻听头顶一声轻叹,师父终是又放过了她……

吐了口气,钟滟未及松弛下来,却听头顶响起一句:“本议定那日是让玉儿去。只是,为师想要你去。”

“我……?”

万万没想到话题竟转到了这里,钟滟有一瞬呆滞,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行?”

林维清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可是害怕?”

钟滟摇头:“弟子只是怕自己武功微薄,拦不住阿耶那。”

林维清抬手将她按回椅上,解释道:“渡厄峰地势险极,结实会布下险阵,天罗地网,便是为师也一时脱身不得。如今傀儡香已解,阿耶那断无胜机,只他那蝉蜕功诡变机巧,若是战败,极大可能会由渡厄峰逃离。你只需占据阵眼操控阵势困他片刻,等待为师到来……有了这份阻击的功劳,他们总不好再说你什么。”

钟滟心头一阵苦涩。

她已来日无多,师父却还在为她悉心铺路。

林维清以为她还是害怕,又是一阵安抚,叮嘱她养好身体,好好记住阵法,又许诺那日他定会全力赶到,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阿耶那太久。

钟滟只觉眼中酸胀,差点便落下泪来,强忍着扯出一抹笑,摇头道:“师父有命,弟子便是拼尽身死魂消,也绝不辱命。”

林维清却板了脸,教训道:“有危险就躲,谁让你拼命了。左右一个漏网之鱼,逃了再去抓便是,什么都没有你自己的安危重要,可明白了?”

钟滟怔怔地看着他,忽觉那双素来云透雾洗不沾凡尘的眼里,竟然蕴出了一分让人不敢深究的颜色,冉冉许许,袅袅不绝,如泼头的冰水,惊得人浑身战栗,又如燎原的烈火,在她心头绵绵烧起,难以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惚回过神来,瑟缩着一低头,喏喏道:“弟子明白。”

林维清唇角划过一丝浅笑,揉了把她的脑袋,几不可闻地叹道:“不,我觉得你不明白。”

钟滟傻在原地,待回过神来,见师父已转身欲走,匆忙间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林维清脚步一顿,却并不回头,语气有些生硬:“还有何事?”

如触电般放开了拉扯的手,钟滟喉间干涩地吞咽了一口,犹豫道:“师父,大师兄说……您自创了一门功法,名为两生决……”

未及她说完,林维清的语气便一瞬冰冷,不容质疑道:“管好你自己,无须操心其他。明日卯时随为师去渡厄峰练习。”

说罢一把拂开她牵着衣袖的手,兀自离去了。

几日匆匆而过,钟滟却再无一次机会与林维清提起两生决的事。

大战在即,林维清诸事缠身,每日只在日出前将她带到渡厄峰指点半个时辰的阵法,傍晚再从用饭的时间中挤出一些,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看着师父面上日日渐染遮掩不住的疲惫,钟滟只恨自己幼时惰懒,不肯下功夫苦学,如今临阵磨枪,处处皆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她毕竟天资有限,无数次拼命练习后,虽磕磕绊绊死记硬背住了所有阵势变化,操控时却始终会有一两处微小疏漏。

林维清闭眼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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