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熄,阴寒至,微风渐起卷起漫天竹叶,锋利的叶片划过脸颊带来细微辣意。

竹林晃动,适才还是祝福的声浪,现下却成了被敲响的警钟。

“娘子,抱紧我。”

越绣丢掉灯笼搂紧了白玉。

一个滑步,落叶四散,接着便是一阵天地倒悬,她闭紧了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晃动。

耳边响起厚重又迅速的脚步声,她睁开眼,只瞧见一头通体发黑长着獠牙的野猪挡在他们面前。

那野猪缺了半截牙,瞧那陡立形状她一眼认出,这便是白天袭击捕虎队的那头,而现下却来袭击他们。

“相公快跑!”

她搂住白玉同时在随身布袋中翻找,一阵药瓶碰撞的清脆声,很快她摸出一小圆瓶。

里头是防身用的迷药,不知对兽人是否起作用。

白玉微微拧眉,调转方向狂奔而去,那野猪便紧随其后,不时发出哼哧声。

越绣咬开药瓶朝后撒去,白色的药粉如铺开的网,随风而散,野猪似是惧其药性不敢跟得太紧,停顿一瞬便被拉开了距离。

“相公,他们是琉璃崖的,只怕是报复。得去城里寻万事堂!”

他们所在的竹林离草灵山极远,按理就算是琉璃崖下山报复,也应当是入城寻万事堂麻烦,怎会盯上他们?

而且,他们怎会轻易下山?那“逐月”又是谁?

思量间,白玉跨过小涧,突然,耳边传来猛烈风声,眼前黑影瞬至,巨大的力道迎面冲击而来,震得白玉和越绣向后摔去。

胸口一阵闷痛,此时薄云散,水面射出粼粼光亮。

借这转瞬即逝的微弱月光,她瞥见小涧上游有高大人影披着月色而来。

不容她多思考,失重感袭来,她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落地的坚硬疼痛,而是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来人带着她凌空旋了一圈卸力。

落地,她捂着胸口顺了两口气,抬眼却见接住她的人不是白玉,而是那白虎逐月。

他垂下视线冷冷注视着她,眼中不见情绪,月色落在他身后,她只感觉这月光泛冷。

心骤然跳上嗓子眼,推开人,她想去寻白玉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放开我!”

“放开我——”

尖细的声音从树后传来,用怪异的语调模仿着越绣的话语。

奇长的身影缓缓步入月下露出真容,那是半人半蛇的女人,下半身是泛着幽光的蛇尾,此时那蛇尾正缠在白玉身上。

“相公!”

人蛇讥笑,白玉脸色涨红,一步上前抱住蛇尾用力朝外甩,旋身钻出蛇尾,定睛看着越绣这边的逐月,沉声问:“你待如何?”

此时周围冒出数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包围了他,观他们身形各个身强体壮,意欲不轨。

“你觉得我要如何?”

那逐月没有回答,而是问越绣。

低沉的嗓音中无甚感情,甚至有几分冰冷叫人不适。

她壮着胆子问:“你是琉璃崖的白虎匪首?”

“琉璃崖便是匪吗?”

“若不是匪,何故袭击山下百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故烧我新居?对我们围追堵截?”

越绣直视他双眼,不卑不亢。

逐月抿着唇,注视着她久久不曾出声。

他的目光让她心中发慌,但面色维持镇定,指尖悄悄在布袋中摸索。

“我既是匪,自该由万事堂的捕虎队来剿。”逐月松开她的手,“走。”

越绣怔愣一瞬,不解地望着他,又望向白玉。

幽幽气息吐在耳畔:“找捕虎队,你回来时他若未死,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的话既无憎恨也未有怜悯。

越绣睁大了眼,愤声道:“你戏弄我们?”

“你也可以留下,看着他被撕碎。”

沉下心神,只一瞬她便做出了决定:“你既是琉璃崖之首,想必是有风度的,望你不会食言。”

她深深望了一眼白玉,他亦是点了头,而后她提起裙摆,转身拔腿就跑。

若是他们存心戏弄,来追她便是将她逼入了死路,她就是拼死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但是直到她跑进了树林也不曾听见后头有追赶声。

夜鸟鸣啼寒气降,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刚刚白玉为了躲避野猪的袭击绕了路,叫她这时难以估出确切的路程。

汗珠自额头而落,滴到枯叶上响起碎裂声。

她身体一僵,猛然朝后望去,只瞧见那双幽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平静注视着她。

逐月竟然跟在她身后。

他微伏着头,尾巴在身后微垂着左右荡,朝她缓步走来却没有显示獠牙,面无表情好似并不把她当做威胁。

“为何跟着我?”

逐月化形,只远远瞧着她,不靠近:“找捕虎队,剿匪。”

淡淡开口却惜字如金。

现下她力竭,靠着大树气喘吁吁:“为何要剿你自己的匪?”

可他并不答:“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深觉逐月可恶,又期盼他遵守适才诺言,如此想着,不管这他为何跟着她,提起裙摆再次往城中方向奔跑。

夜晚的海乡静谧无声,各家各户前门紧闭,偶尔有人家在门前屋檐下挂了盏灯笼引路。

灯笼摇晃,街上出现慌乱的脚步。

汗浸湿了衣衫,她终于跑到了万事堂,回头一望,逐月矗立于一旁的酒肆屋顶,居高临下的双眼穿透昏暗压迫而来。

她心一慌,赶紧拍门大喊:“吕哥!吕哥!救命!那琉璃崖的下山报复来了!吕哥!”

空荡的街头回响着她的呼喊,一声猫儿惊叫后,万事堂内传出了人声。

门开,吕小子率先进入视线,烛台一晃见是越绣,惊诧道:“阿绣?这是出了何事?你怎会说琉璃崖的下山来了?”

她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指给他们瞧,一转身,刚刚俯视着她的逐月却不见了踪影。

内心一诧,她脱口而出:“那琉璃崖的白虎刚刚还跟在我身后怎地不见了!”

“白虎!白虎下山了!”

万事堂内的青年们面面相觑。

此刻不容耽误,她拉起吕小子便往外跑:“快随我来,那白虎带着他的手下在东边竹林里围攻玉郎,我还瞧见那头野猪精了!”

“竹林?琉璃崖的去竹林作甚?草灵山可是在西边啊。”

吕小子疑惑,却仍是招呼了一班弟兄,抄上大刀便跟着越绣走。

她步伐小体力弱,不能全然跟上捕虎队的青年,只能拼命在后头跑,边跑边给他们指方向。

原路返回,她扶着树大口喘气,取了帕子拭去汗珠,忽地背后一阴,接着手腕被大力握住,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回头又见到那双疏离的眼。

“是你!”

白虎匪首果然神出鬼没,刚刚捕虎队还在视线中他不见踪影,现下她掉了队,他立马出现,此一来二去叫她心中生怒。

“吕!”

她回过头刚要呼喊却被他捂了脸。

他背对着越绣,高举她攥了帕子的手,瞧了几眼又俯到她耳后轻嗅,一路嗅到颈间。

短促的气息敲打着颈间令人发痒,她不敢动弹,生怕那逐月生出獠牙起了要吃她的心思。

但他似乎只是在嗅,并不见敌意。

果真如传闻中那样性情不定。

她将心一沉,摸到白虎的小指当即用力朝外掰。

他吃痛手上一松,她当即逃离他的桎梏转身便挥去了一巴掌。

不成想,这一巴掌没将他打痛,倒是叫她指尖一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为何打我?”

逐月攥了她要逃的手,语气依然冰冷,但越绣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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