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地间四时之景不同,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墙里,坐拥了六境繁华,哪怕恰逢萧疏红林、芙蓉枯谢,却也有红梅映雪、茶花闪灼,不仅有人灌水土好生养着,还不愁无人赏看把玩。

由此可见,只要凑巧天时地利人和,就连天下最不乏的草木也能求个富贵命。

而人却总也凑不齐。

只是徜徉在一片芳妍中,左拥右抱绿肥红瘦的纨绔郎,先天凑巧,哪怕无德无能、毫无建树,却也能被时局推上高位,权名两得。

“那儿的,躲在树后头作甚,出来!”

萧元则也算是个十分能熬的苗子,先前萧时青日日监督着教他批阅奏折,温习课业,有时遇到堆积如山的时候,难免要挑灯夜读,一熬大半夜过去眼睛都能瞧花了,日日损伤积攒起来,他居然半点事也没有。

不经意瞧见梅林后露出的一片衣角,他一口便咬定是个人躲在那儿,松开怀里美人走近了看,树枝后头果然出来个人。

竟也是个美人。

不计较谭妙莹本人平日纠缠的顽劣性子,她确实生了一张好面貌,眉目柔和明媚,却能教人瞧出英气来。

“谭大人?”萧元则满面疑问。

这大理寺卿谭璋每日都要上朝,他自然认得出,可自退朝之后,官员都应当各自回了司衙处理公务,断然不能趁着大晌午,在他御花园的梅林里头猫着。

萧元则疑虑正深,继而便听见眼前跟谭璋七八分相似的人拱手合礼说:“民女谭妙莹,拜见陛下。”她虽被抓个正着,却也无意同一个虚衔草包皇帝多解释什么。

但萧元则一听她这名字,当即来了兴趣,“谭妙莹?你不是谭璋?”他恍然大悟:“你是谭璋一母同胞的妹妹!”

谭妙莹淡淡回道:“是。”

萧元则看向她的脸感叹:“果然,你二人还真是相像。”

谭妙莹:“……”

“不过你怎么会在宫里?”萧元则问。

谭妙莹低着头道:“民女是同元熙世女一同入宫的。”她恐多生事端,便没有多说同谢玉媜一起进宫要做什么,接着却瞧见萧元则神色微变,面上露出些紧张来。

如今一提到谢玉媜,萧元则脑子里便下意识浮现出,前些日子在世女府里,他看到谢玉媜露出的那副模样,光是想了想他背脊都发了凉。

见身侧还有美人和外人,他又愉快甩去脑子里的画面,站直了身子,问道:“那你同谢竹筠是什么关系?”

谭妙莹自然没想到他会对谢玉媜这般好奇,垂首挑了挑眉头,继而随口编了一串借口说:

“关系倒是谈不上,只不过世女先前曾在大理寺同民女的兄长打过照面,近日听闻世女府中缺个抚琴乐师,兄长见民女正好合适,便举荐去了。”

她话里话外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好似都是这权势在手的两人,将她的去留推着走一样,可怜她一个没有心计,单纯天真的少女,竟半分由不得自己做主。

结果这一出歪打正着,恰好就撞到了草包小皇帝的心口上。

萧元则自小缺爱又自卑,便常在内心自比毫无城府,下场悲惨之人,久而久之自己将自己蒙混了过去,就容易生些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出来。

此时看着谭妙莹,他只觉可怜。

他听明白了这前前后后,谭妙莹牵扯上世女府的缘故,心里一时也有了番计较,遂温和地冲谭妙莹笑了笑,“你会抚琴?”

谭妙莹谦恭地说:“只识一二,并不精湛,难攀大雅而已。”

萧元则听言又是心下一动。

他向来只见过在他面前邀功求赏,扯破了脸皮都要显摆出一样学识来的势利眼,还没见过像谭妙莹这般身份低微,又淡泊名利、谦卑温良的姑娘,顿时兴趣更甚,“朕花儿也赏腻了,想听听清音,不知谭姑娘可愿移步居殿抚奏一曲?”

谭妙莹自然不清楚他都憋了些什么心思,左思右想小皇帝或许也不过是想打探世女府和谢玉媜消息,也没拒绝,将计就计地点了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挪步去了永寿殿。

谢玉媜同萧时青这时仍旧换汤不换药地在景初殿中叙旧。

孟仲清之事得到了答复之后,他二人就仿佛无话可说一般静坐了半晌,直到谢玉媜摸到桌子下面许多年前自个胡闹留下的划痕。

她实在好奇为什么萧时青不重新将大殿翻修一遍,毕竟他那般厌恶有关元熙世女府的一切,想必也不会因为嫌麻烦,就给自己存心留些不痛快。

反观近日萧时青对待她的态度,也确实有些捉摸不定,她便试探问道:“殿下没打算将这殿中的装潢翻修一遍么?”

萧时青好似早就料到她会这般问一样,从容不迫道:“不必,如此没什么不好。”

谢玉媜垂眸收声。

想想也是,毕竟新帝登基国库紧缺,户部常年入不敷出,上下都还在为征收赋税之事火烧眉头,作为表率的摄政王,确实不应当为了区区宫殿就奢靡无度。

由此,她顺理成章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殿下还真是勤俭奉公。”

萧时青倏然一愣:“?”

他差点以为听错了。

谢玉媜这人极少正儿八经地夸赞一个人,倘若要是嘴里说着好话,那定然眼神是泛着冷的。

但这会儿她却还将她那欲盖弥彰的眼纱戴着,教人半点也瞧不清楚神情。

“这里没有旁人,你大可将眼纱摘了。”萧时青提醒她说。

谢玉媜听到这里,反倒想起来他前几日气急之下,说出来的那番歹毒之辞,笑了笑道:“还是不了,我怕面貌鄙陋,徒扰殿下恶心。”

萧时青闻言眉头一皱,接着不由分说地上手,将她那碍眼的眼纱给扯了下来,“记仇不记好,还真是难为你了。”

谢玉媜印象里还真没有什么萧时青的好,算起来他二人每回见面,总是说不到两句就要相互嘲讽起来,严重了的话,也就是逼得萧时青动起手来折腾她。

可她实在也是嘴上讨到了便宜,两相比起来谁也没吃着亏。虽有来有往,但泾渭分明,实在说不上旁的。

“看来殿下的好,独在殿下自己的心底计算着。”

萧时青无话可辨,起身去里殿匣子里翻出来个小盒子,拿着又挪步回到了桌边。

“这是祛疤的膏药,涂个半月下来便能见效。”

谢玉媜盯着那盒子没动作,“多谢殿下好意,只是皮囊于我来说毫无用处,倘若殿下实在瞧着不舒坦,我大可再将眼纱绑上。”

她说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眼纱,却教萧时青抢先一步夺到了手上,“我被送去开善寺的那些年,见到过许多面孔,虽他们都生的是一副寻常人的模样,但在那时的我看来,悉数犹如吃人的夜叉……”

谢玉媜冷着脸毫不关心地打断他道:“殿下是想转移话题?”

萧时青仍旧皱着眉,“不是,不过突然记起,便不想在心里憋着。”

谢玉媜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则提及开善寺,萧时青能说的不多,那时候他日日夜夜难消恐惧,晚间常不能寐,后来发觉用笔墨描绘谢玉媜年少样子便能消些,这也是算是他身陷囹圄之时,唯一宽慰之事。

他方才是想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未觉得谢玉媜面貌鄙陋,也从未以为她除开皮相一无是处。

可眼前的谢玉媜,早已不再是听到美言就能与人为善的孩童,根本也不会买他的账,她只会冷笑着处处逼人破防。

“殿下不必如此盯着我看,虽然如今这张面容已经毁得人神厌弃,但我高兴得很。”

萧时青闻言冷下双眸,将手中攥着的眼纱放进袖中,不紧不慢地打开装着膏药的匣子道:“随你的便,但还请你不要忘记,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

“……”

她答应过他什么?

哦,他不提谢玉媜都能忘了,她赔了一条,她自己全身上下最不值钱的命。

很好,在这一点上,谢玉媜确实被他拿捏得毫无反抗的余地。

见她不再出言反驳,萧时青终于觉得能消停些,又开口嘱咐道:“闭眼。”

谢玉媜心无旁骛地闭眼,看上去是任人摆弄,但心下早又给萧时青记了一笔,如今连带着前几日那一枝春的软,都教她抛之脑后。

“啧!”轻覆上来的带着药膏的指腹凉得她浑身一顿,逼得谢玉媜不由得咂了一声,脑里的思绪都给打乱了。

她下意识微微向后仰着脑袋,萧时青只好站起身来,俯下腰给她涂药。

两人之间原本和谐一片,眼看着缱绻迷离的气氛就要在二人之间越陷越深,陡然便教谢玉媜开口打断。

“听闻殿下近来将朝政实权都交由在了陛下手里,但眼下朝廷危机四伏,殿下难道就不担心?”

萧时青面不改色:“担心什么?”

谢玉媜浅浅勾起嘴角:“朝臣结党,恐生二心。”

“你说得太过笼统,”萧时青漫不经意继续说道:“朝臣结党不过是时局所趋,君臣心知肚明,朝廷内外到底还是要有些牵制。”

他放下装着药膏的盒子,将手指间多余的药膏涂开在自己手背上,又接着道:“该有二心的恐怕早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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