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到永寿殿,谢玉媜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琴音从里头跟出来,别有幽愁暗恨生一般,尽显冷冷清清。
殿外的老太监认出她来的那刻,兀地在跟前打了个冷颤,随即连忙跑到殿里去通报。
一声“陛下”打破了萧元则的清静,这不开眼的老东西打扰了殿内两人原本幽幽的气氛,惹得他顿时想发作。刚想痛骂一句,就看到活生生的谢玉媜径自从殿外走了进来,远远隔着眼纱盯着他。
一时之间,几人连为什么谢玉媜瞎了眼,却还能顺顺当当走直线的问题,都忘了在意。
琴音陡然停断,几人便听谢玉媜嘲讽道:“萧元则,你好不快活啊。”
萧元则教她这一声唤的,心肝都颤了两下,腿有点软,他咽了几下喉咙,才把那么些紧张给吞到肚里去,“你……你来做什么?”
谢玉媜歪了歪头看向谭妙莹的方向,饶有兴味道:“你猜呢?”
萧元则心下又是一跳,眼神飘忽地看着谭妙莹的位置有点发虚,“猜什么猜!朕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谢玉媜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只侧首盯着谭妙莹冲萧元则问道:“不知我府上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陛下的永寿殿中抚琴?”
霎时间,殿内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谭妙莹一人身上,她等了等见萧元则一声不吭,便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道:“先前在梅林中与殿下遇见,便受邀前来抚琴。”
谢玉媜模棱两可地抬了抬下巴,目光挪到她手下的琴上,“我怎的不知晓,你竟还擅长抚琴呢。”
她言语之中的可惜教谭妙莹神色一顿,随即看了眼座上的萧元则找补道:“民女拙艺,若不是今日入宫得此良机,恐怕也不敢在陛下和殿下面前献丑。”
谢玉媜点了点头认同地没有戳穿她,继而看向面色紧绷的萧元则道:“陛下喜欢听琴?”
萧元则兀地听见她的声音从大殿之中传到耳畔,顿时回过神来,“喜,喜欢……”他顿了两下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朕喜欢什么用得着你来过问吗!”
谢玉媜笑了,“用不着,”她调侃地看了眼谭妙莹又冲萧元则说道:“不过既然陛下喜欢,大可以将她留在身侧,平时做伴解闷也是好的。”
谭妙莹听到这里神色倏然变了,“世女!”
纵是萧元则也没想到她今日居然这般逆来顺受,顿时气焰松了不少,“算你识相。”
谭妙莹看了萧元则一眼,倒不怕拂了他的面子,皱起眉头连忙挪步跪到殿中说:“承蒙陛下厚爱,但民女并无意留在宫中,还望陛下开恩。”
谢玉媜勾起嘴角,不等萧元则发话便开了口:“你若怕你兄长那边不好交代,我去说便是,至于我这边,你更是不用担心。”
萧元则松了口气,看着谢玉媜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难得不恼了。
谭妙莹却依旧不下台阶:“并非如此,民女志不在此,还望陛下和世女谅解。”
萧元则本意想留下她,但瞧见旁边老太监一直在抽动的面庞,只好违了本意说:“罢了,全凭你意。”
谭妙莹随即感恩地站起身,扭头看了谢玉媜一眼,十分恭敬地冲萧元则行完礼,转身便仓皇离去。
谢玉媜没随她一同出殿,见她走了以后,才挪几步坐到了一旁的空位之上。
萧元则看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不滚?”
谢玉媜不恼:“多日不见,当然要叙旧。”
真是晴天见了雨,萧元则冷笑出声,他半点都不想跟谢玉媜兜圈子,没憋住心下的想法,径直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父皇在外头跟别人生的野种?”
谢玉媜冲他笑了笑:“这么担心啊?”
萧元则见她神色不紧不慢,更加来气地皱起眉头:“谢玉媜,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不是谢玉媜想怀疑他话里的真假,但凡他这皇帝做得有点本事,谢玉媜觉得自己早死千百回了。
“嗯,”谢玉媜淡淡道:“那你最好动一下试试。”不然真的是很没有意思。
“你别以为朕真不敢!”说着萧元则便气急一般拔了身后挂的长剑,冲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身后的老太监连忙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本来萧元则还有些发怵,这么个公鸭嗓一瞎嚷嚷,他心下更不舒坦了,几乎是烦躁堆起来的胆子,教他把剑架在了谢玉媜脖子上。
瞧着谢玉媜动也不动,蒙着纱带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萧元则心里止不住地有些窘迫:“你……如今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他狠话还未放完,便感觉手中长剑一紧,视线中谢玉媜用手抓着尖端,把冷刃往自己脖子上贴近了几分,甚至有发力的趋势。
萧元则还未杀过人,手顿时抖了抖,感觉都快要握不住剑柄,他本意就是想吓一吓谢玉媜,根本没胆子要如何,哪知谢玉媜根本不是个正常人,她半点都不怕死。
萧元则松开手想抽出长剑,却教谢玉媜拽了一个踉跄,“萧元则,你心下没有答案吗?”
答案?
萧元则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握着长剑的手又莫名生出了些力气,教他拿稳了剑柄:“朕要你亲口说。”
这个草包小皇帝语气在打颤,又实在像只爪牙柔软的小兽,他生来未享过什么称得上的福气,身世磨难也由不得他选。
如今身居高位,更状如傀儡,还要教数不胜数居心叵测的人连番算计。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最理应当的那个,渐渐却成了最碍眼的,最该死的。
谢玉媜轻笑出声,“萧元则,你是蠢货吗?”
萧元则又是一恼,“你才是蠢货!”手中长剑没当心把握好力道,不留神教他推着往谢玉媜脖颈上贴了道细口,过了片刻便缓缓渗出些血珠。
谢玉媜感觉到了颈间刺痛,疼得不厉害,却莫名的教她有些兴奋,这样真实的活着的感觉,让她偏生出些逆反的心。
“萧元则,哪个帝王手中不沾血呢,你怕什么?难道我死了,旁人还能治你的罪吗?”
她说得十分在理,连萧元则听了也无法反驳,反而坦然了下来。
谢玉媜发觉他放松,又出言蛊惑般说:“实则告诉你也没什么,终归也是一家人啊萧元则。”
萧元则眉头一跳,握着长剑又往她脖颈贴得更紧:“你胡说!”
谢玉媜撇了撇嘴,“你想杀我一点也不难,只要你敢承认我是你阿姊,”谢玉媜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剑刃:“阿姊甚至能够亲自教你如何杀人。”
萧元则脑子里现在绞成了一团乱麻,他根本不想杀谢玉媜,但是对方轻描淡写对他的羞辱和捉弄,快要教他无地自容,他感觉到谢玉媜抓着剑端的手越来越紧,突然羞愤地再不想跟她对峙,挥袖用力甩开了剑,“你滚!”
谢玉媜摩挲着被划到的掌心,看着上头缓缓冒出些血珠,她不恼反笑,听得萧元则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第二次,”谢玉媜温和地在他身后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她便功成名就一般转身出了大殿。
萧元则紧绷的神经一松下来,整个人差点直直跪在地上。
那看了半天的老太监连忙过去搀他,嘴里还干巴巴念着:“陛下,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萧元则忽然红了眼睛,前所未有的羞恼和讽刺逼得他矢手推开了老太监:“滚,都给朕滚出去!”
兽纹的地毯上染了几滴谢玉媜的血,锋利的佩剑如同不战之兵安静躺在地上,这两相对比,教萧元则越发觉得满目荒唐。
人人都想要他名正言顺、安安分分地做个皇帝,可他不就是在做皇帝吗?
萧时青再见到谢玉媜时,她领口那处衣服已经教血淹成了赤色,蒙着纱带的双眼看不清晰神情,她趋步缓缓走来,周身只带着一股遮天蔽日的阴郁。
也或许是萧时青关心则乱自以为的。
他挪步过去,不自觉眉眼间冒出紧张,暴露了他掩藏的情绪,他忘了先前他在心里做好的有关谢玉媜的建设,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一泻千里的恶意。
他毫不怜惜地将谢玉媜拖进屋里,反手锁上了门,推着谢玉媜将她抵在朱红的门框上,一把扯开了她的眼纱,“你以为你的命是谁的?”
谢玉媜只冲他失魂落魄地笑了笑,又在眸里闪出些讨好的意味,“你的。”
原来她还知道!
萧时青教胸腔里搅得天翻地覆的恼怒闷得头脑发昏,他此刻只觉得面前这张昳丽的脸可恨极了,一边引他深陷,一边又害他焦心。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孟仲清真的能教我在乎?”
谢玉媜下意识舔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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