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和乐

【“平安和顺,喜乐常在。”】

应天府衙门前,立着两只威严的石狮子。

从石阶下方向上走去,一抬头就能看见檐角的獬豸刻纹,双目炯炯,似要看清天下罪业。

许栀和跟着衙役走入其中,穿过门前一大块空地,左侧放着一面有些年岁的登闻鼓,她扫了一眼,紧跟着衙役走入其中。

坐在上首的应天府尹一身绯红色官袍,头顶一顶黑纱制作的长翅帽,正低头写着东西。

衙役俯身走到应天府尹耳畔,详细说明刚刚发生的事情。

应天府尹听闻,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下面的人。

许栀和刚一抬头,恰好和应天府尹对视一眼,旋即她快速低头,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瞧见:府尹看着约莫三十左右,面容清冷,因主掌刑狱,给他无端添上几抹凌厉之色。

能在三十岁左右坐上应天府尹的位置,可谓是年少有为。

“许家三娘何在?”开封府尹说。

他的音色低沉悦耳,口吻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让人想起了山巅未化开的积雪。

明明没有冷言冷语,却自带一丝冷意。

许栀和向前一步,“拜见大人,民女乃许家茶肆现在的主家。两月前我出阁,家中亲长给我地契以傍身,后巡视铺面,却发现掌柜到了八月,账却只记到了二月……民女虽出身不高,却也知道这样的掌柜断然无铺子敢用,于是好言相劝,让他离开,没成想他反过来诬陷民女克扣他的例钱。”

说到此处,许栀和眼眶泛红地看着掌柜,语气无奈又委屈,“我本想着你是许家的老人,不予追究下去。”

掌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急红一张脸,“你!”

“肃静,”衙役冷斥了一句,面向许栀和的时候,语气软和了一点,“你接着说。”

许栀和目光坦坦荡荡地和衙役、应天府尹对视,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清冷,“掌柜既然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也不愿再为掌柜遮羞。出嫁的时候父亲曾给我一张装点单子,现在东西折了折、卖了卖,一间好好的铺面,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单子。

上首的府尹低垂着眼睫,叫人猜不透心思,许栀和袖中的手握了握拳,将单子展开显露在掌柜面前,“掌柜你看看,对是不对?”

掌柜心乱如麻,哪还能逐字逐句辨认清楚,况且这张纸看着颇有些年岁……她到底是许家的三姑娘,老主家顾念女儿,将单子留给她傍身,亦是合情合理。

只看了上面“三张胡桃木桌椅”,眼神就灰败了下来。八年前眼前的三姑娘还是个稚子,

哪里能想到今日这一步。

衙役朝许栀和伸手。

许栀和指尖微顿,随后恢复了正常,将单子放在了衙役的掌心。

应天府尹办案多年,没错过她那一瞬间的迟钝,见衙役将纸端了上来,他伸手拿起那一张纸。

纸是白面的,上面有细碎的纹路,看手艺,像是最近两年汴京城时兴的白宣。

他目光落在称得上“规整

许栀和在应天府尹低头的一瞬间绷紧了身子……果然,自己的临时起意,怎么能瞒得住平素和案子打交道的判官。

应天府尹将纸放在了桌面,顺便将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笔随意搁置在笔山上,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袍,缓缓站起身。

公堂本就高低做得分明,应天府尹个子又高大,站起身后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冷眉瞧着许栀和的反应,又掠过瑟瑟发抖、一脸懊悔的掌柜,像是随口问一般:“有了物证,可还有人证?

许栀和沉默了片刻。

府尹这是什么意思?那张已经被看透为伪造的单子,被他认下来了?

衙役见许栀和低垂着脑袋,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许三娘,大人问你可有人证?

许栀和回神,抬眸看了一眼应天府尹,立刻又低下了脑袋,“自然是有的。茶肆周边邻里,皆可为民女作证。

“去。府尹对着一旁的衙役道。

衙役领命出去,先前说话的衙役对许栀和道:“许三娘,大人求证还要时间,你……你们先移步偏厅稍后吧。

毕竟偌大的应天府,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

许栀和松了一口气,接过重新回到她手里的单子,剧烈的心跳缓缓变得平静。

八年前店中陈设见过的人繁多,她不愁没有人证,且掌柜的作风一看就不是素日与邻为善的性子,谁会特意买他的账。

她转身朝府尹微微俯身,“民女多谢大人。

掌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要赔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不能一个人吃了这闷亏,他嚷着道:“铺子中这么多年可不止我一个人,那糟心烂肺的伙计也不是干净的!

衙役望着挣扎的人,有些为难地抬头:“大人。

府尹淡道:“一并叫来。

许栀和对他这种拖人下水的行为不予置评,跟在衙役的身后进了侧堂。

堂中并无花哨装饰,只几张桌椅板凳,三人坐下后,衙役指了指桌上的水壶,“你们要是口渴了,自己倒水。

许栀和谢过,又看了眼落后一步进来的掌柜。

掌柜看见许栀和的望过来的眼神,立刻耷拉了脑袋,同时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一时间想不开招惹了这尊煞神。

一个时辰后,去找人的衙役和求证的衙役一道回来,许栀和与掌柜也被叫回了堂上。

伙计抱着包袱,挣扎不休,衙役朝府尹拱手,“大人,找上门的时候,他正欲逃跑。

“不是逃跑不是逃跑!伙计慌乱摆手,“我二舅姥爷家的外孙女满月,我要回家访亲。

掌柜:“既然要回去探亲,你昨日怎么不说?

伙计结结巴巴地说:“昨日,昨日原是准备说的,后来主、主家娘子过来,说不让我们来铺子上工,草民寻思既、既然如此,索性回家去。

他的话语还算逻辑清晰,府尹微微颔首,算是认下他这番说辞。

掌柜见自己劣势更加明显,再也顾不得许多,他挣开了押着自己的衙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当年许家茶肆被典卖的东西,也分了这伙计一份,大人执法如山、公正不阿,定能查明始末!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如是一句不忠,愿受天打雷劈!

一时间,满堂上都是掌柜的呼声,“那一对石狮子,你敢说不是你搬走卖了去?

伙计喊道:“你,那明明是你要我卖的!

许栀和看了半响,忽地体会到了当官的苦涩。

府尹提笔,在纸上簌簌落笔,片刻后,他将笔放在一旁,垂眸看向许栀和,“许三娘。

许栀和立刻抬头:“草民在。

府尹让人将纸拿下来递给她瞧过,许栀和心中微微怔住,只方才须臾的功夫,这位应天府尹就已经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你看仔细,可有误?他说。

许栀和依言一列列望去,半响,将纸还给衙役,“一字不错。

府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下首两人身上,“大宋律例有云:凡奴仆构陷主家,心怀不轨,妄图淆乱是非,败坏门风者,其罪当诛心。若复兼私吞主家之财,贪婪无度,更属大恶不赦。依律,当令其如数偿还所窃之资财,以正其侵吞之罪。此外,施以杖责六十,以儆效尤,使其知痛悔过,不复为恶。此判,以昭天理,以明王法。

他语气平淡,陈述完,又道:“念时间久远,责令尔等奉还九十贯,于三日内交付,否则判流刑。

掌柜和伙计争得面红耳赤,听到府尹的判词,瞬间面色灰白。

许栀和在心中估计了一番价钱,不算高,但也没低判。

不愧是应天府尹,不偏倚任何一方。

她心中对这个结果已然十分满意,朝府尹拱手,“多谢大人英明神断,替民女追回损失。

府尹道:“三

日后来此归偿还欠银,之后为两人明晰偿还款项,许三娘请回。”

赔银已定,后面再留下,左不过是听掌柜和小厮扯皮卖惨,她点了点头,又向府尹谢过,转身带着秋儿和良吉回去。

回去路上,秋儿眼睛亮晶晶的。

“奴婢总算知道姑娘口中所说的‘明日就有钱了’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九十贯,就算姑娘留下一半的一半,那也有二十贯可作为本钱。

许栀和应了声,在心中规划着这笔银钱的怎么用,才能利益最大化。

远在太平州的两处田庄,她分心乏术,照顾不周,且田庄所产大多为应季菜蔬,运来汴京又太远了些。

等过段时日小舅从白鹿洞书院回家,她去信过去,或是租赁,或者折卖变作白银……

许栀和没说话,秋儿也没出声惊扰,不过步子比起来的时候,轻快了不少。

路遇菜摊,秋儿挑挑选选,买了两颗看着圆润的白芦菔(萝卜),一把韭菜,又买了一斤猪肉,五斤白米,准备回去自己开灶,烧一锅热乎的吃食。

回到家中,良吉将米菜放入后厨,秋儿钻入后厨一阵忙活。

许栀和在脑海中构思着铺子未来的样子,手执毛笔,勾勾画画。

良吉看着纸页,依稀看清了纸上写的“目标受众”、“店铺特色”。

后者倒是好猜,前者就一头雾水了,他继续看着许栀和的动作,只见娘子又取了一张新纸,画了个三岁孩童抱着饼食咬得欢快的小图儿。

她的笔法简单,寥寥几笔,就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随后,娘子又画了两个身着长衫的书生,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手中端着碗。

碗面遮住了书生的神色。

许栀和画完这两张,短暂地陷入沉默,一转头看见良吉目光炯炯看向这边,试探着问:“若是花上十文钱,能吃到一碗饭两个菜,你可愿意?”

良吉算了算自己现在荷包里面的银钱,半响没有说话。

他的月钱就四百文,每个月还要攒些,等到岁底一并交给母亲,还有一些留着给馥宁买花,怎么算,自己都舍不得花这笔钱。

许栀和粗略算了一通,刨去菜蔬成本、碗筷准备、柴禾钱,每份售价不能低于六文钱。

这还算在客人不要求加饭的前提下。

许栀和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沮丧,经商,当真比她想象中还要难。

不过——昨天晚上的那一顿饭食花了三百多文,这在峨桥县万万不敢想的事情,在应天府食客看来也只稀疏平常。

她思索期间,秋儿已经做好了饭菜,她将碗筷端上桌,招呼道:“姑娘,良吉哥哥,吃饭了。”

许栀和应了一声

将纸张压在一旁走到饭桌前坐下。

秋儿的手艺自不必说桌上两道菜色香味俱全被香味裹住的许栀和安心下来端起了碗筷。

她吃的很慢很认真将脑海中堆积在一起的思绪抛空放任自己安心地享用美食。

饭后良吉主动去洗碗筷许栀和拉着秋儿坐下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每日供五个菜任选其二加一碗米饭?”秋儿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样做生意的“还顺道卖一些包子?”

许栀和点了点头用手比划“和曹婆肉饼类似里面可有放煎蛋、或者菜蔬。”

秋儿眼中有些意外但唯独没有皱眉见娘子语气飘忽不定主动道:“奴婢觉得姑娘的想法很好啊。”

“居民舍之邻有曲巷焉百姓忙而乐食”秋儿拉着她出来让她看来往的行人“而且每日只做五个菜省了成本和人力……开业初期我自己下厨等日后物色好的厨娘也多变换几种菜色免得食客腻味……”

许栀和笑:“那敢情好夏秋顺道卖乌梅饮冬日买些烤番薯。”

秋儿点了点头“这也好。不知道姑娘注意到没有从这条小巷子出去步行半盏茶功夫就能上府前大街再往南走便是应天书院。”

许栀和明白了秋儿的意思“你是说书院每日午憩可以趁机去摆摊子?”

秋儿眨了眨眼睛“姑娘难道不想试试?”

自古以来学堂外面的食肆极少有开不下去的。

许栀和想了想决定去定做一张铁皮锅底再去买一些粗瓷碗回来。

两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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