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肃的面容隐在灯影里,明灭不定,看不分明。
成之染连忙直起身,正要移步,身子却不听使唤,脚下一软,又被徐崇朝扶住。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扶着她的手却不允许,依旧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身边。
成之染有些发懵。
徐崇朝看向成肃,目光却十分平静,丝毫没有被抓了现行的窘迫。
成肃心头无名火起,强忍着没有发作,喝令道:“狸奴,走。”
成之染望向徐崇朝,对方只微微颔首,然而他那双扶着她的手,到底也没有松开。
成之染脑子里混混沌沌,缓缓往堂中挪步。二人路过成肃时,突然被成肃喊住。
徐崇朝看着成肃,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成肃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沉声道:“阿蛮,你衣领乱了。”
徐崇朝低头一看,原本齐整的对襟已东扭西歪,被扯得不成样子。他伸手整理衣襟,成肃又看了他一眼,拉着成之染便往堂中去。
成之染终于有一丝神志回笼,刻在骨子里的敬畏让她浑身一抖,扭头唤道:“阿蛮!”
成肃闻言止步,伸手抚顺了她的衣衫,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阿蛮’也是你叫的?”
成之染不敢吭声,仿佛像做梦一般,倏忽被带到刺眼的烛光之下,华彩明亮,令人无处遁形。
成昭远兄弟正被人围着交谈,见成肃来了,如蒙大赦。
成襄远看出成之染神情有异,关切道:“阿姊没事罢?”
成肃回首,见成之染小脸煞白,突有些不忍,道:“她能有什么事?”
“阿姊若是喝多了,早回去歇着。”成昭远说道。
春宴已接近尾声,百官和家眷陆陆续续离去。成肃让成之染与自己同乘一车,昭远襄远虽不解,见成肃面色不虞,也不敢多问。
凉夜的寒风一吹,成之染酒醒了大半,回想起方才种种,只觉得头痛,索性上了车,倚着车厢壁板装醉。
车驾正要起步,车门兀地被推开,凉风猛地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徐崇朝裹挟着寒气钻进来,往成肃膝前一跪,道:“义父。”
毕竟是在御街上,四下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成肃好面子,不肯让人瞧了笑话去,忍耐着没有把他踹下车。
车门闭合,车厢里鸦雀无声,逼仄得令人心惊。
成肃揉按着额角,言语中暗含怒气:“你还有脸唤我义父?”
徐崇朝顿首:“若不能唤太尉一声义父,太尉又为何带我来春宴?”
成肃语塞,瞪了他一眼,闭口不语。
徐崇朝径自道:“义父心中若有疑问,大可以问我,我又岂会欺瞒义父。”
半晌,成肃冷笑了一声:“我怎么敢问。”他望着成之染的睡颜,暗恼不已。
徐崇朝看他神色变幻,沉默地长跪不起。
成肃也没有要让他起身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也并非询问,而是肯定的意味。徐崇朝想起城头上孟浪之举,心旌微动,忍不住向成之染投去一瞥,又默然垂首。
成肃只与他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气得牙痒痒,冷声道:“我不会听你一面之词,有些事,还是要向狸奴问清楚。”
徐崇朝顿首:“我自知愧对义父,还望义父莫要错怪狸奴。”
成肃闭目不语。
长路漫漫,车马辚辚,二人再没有说一句话。因着上元的缘故,东府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太尉府更是华灯璀璨,琳琅满目。
上半夜,府中上下都陪着温老夫人在后园看花灯,温老夫人赏玩得惫懒,早早就回屋歇息,只剩下一群年幼孩童仍不知疲倦,叽叽喳喳在灯下吵闹,看那架势非得折腾到天亮。
成肃尚未步入后园,喧哗声便越墙而来。他心头愈加不耐,吩咐昭远襄远两个将阿弟阿妹都带走。花灯下一片狼藉,然而成肃负手站在那里,仆役也不敢上前收拾打搅。
他伫立良久,倏忽想到自己庶务繁忙,上元春宴已令人劳神费力,鲜少有机会在家中观赏花灯,心绪正微茫,转头却见成之染和徐崇朝并肩立于灯下,乍一看却也像一对璧人。
成肃胸口堵了一口气,厉声道:“还站着作甚,去后堂。”
成之染已然清醒,听闻要去往后堂,不由得迟疑地与徐崇朝对望。看样子,她父亲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后堂中烛火明亮,火炉也烧得正旺,暖融融一片馨香。成之染闻到堂中熟悉的清甜香气,脑子里嗡的一下。
这味道……
成肃端坐于堂首,垂眸打量着他们。
徐崇朝掀起衣摆又要跪下,被成之染一把拉住,她强自镇静,侧首问成肃:“阿父这是何意?”
成肃并不回答她,只是对徐崇朝道:“阿蛮,我提醒过你,为何还要来招惹?”
成之染张口欲辩驳,徐崇朝冲她摇摇头,拱手向成肃一礼,道:“我不曾向义父祈求什么,如今只愿娶狸奴为妻,望义父成全。”
成之染望着他,神情有一丝惚恍。
“你怎么——”成肃重重敲了敲桌案,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就不肯让我省心!”
徐崇朝道:“我行事无状,任凭义父责罚,但唯独此事,恕难从命。”
成肃盯了他许久,脸上神色莫辨,半晌道:“倘如我不答应呢。”
徐崇朝心中惶急,沉默地跪倒在地。
成肃对成之染道:“狸奴,你下去。”
成之染一动不动,道:“我与阿蛮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听不得的?”
成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成之染并未退缩,只是眼神稍显得空洞。
“冀州来信那一日,阿蛮,你前夜去了哪里?”成肃猝然发问。
徐崇朝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卿卿我我与床笫之私,到底是有鸿沟之别的。他不知成肃知道多少,可对方神情,又绝非全然不知。
他硬着头皮答道:“自然是回家。”
成肃冷笑道:“可你家中说,那日你留在东府——我怎么不知何时留你了?”
徐崇朝垂首不语,任凭成肃再怎么追问,都三缄其口。
成肃拍案而起,直指着他道:“你心里清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阿蛮住在我府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成之染仰首望着成肃,肩膀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怨怒。
这眼神如此陌生,让成肃心口闷痛。他绕过桌案,一步又一步,走到徐崇朝近前,垂眸道:“这堂中熏香,可闻得习惯?”
成之染冷眼看他。
成肃道:“这可是广州刺史从岭南带来的春酲香,只因名贵无匹,袁攸之都只送了我两盒。狸奴,我只给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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