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历十七年,六月二十八,深夜。

解临安在睡梦中被剧烈的摇晃惊醒。

“殿下!殿下快醒醒!”

她迷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宫女的脸。

火光从窗外透进来,将整个寝殿映得忽明忽暗。

“你是谁?鸳鸯呢?”解临安迷茫地揉着双眼。

“殿下快跟奴婢走!叛军打进来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解临安一下子清醒了,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父皇母后呢?”

“陛下和娘娘在鎏毓殿!”宫女拉着她就往外跑,“国师大人吩咐,务必护送殿下离开!”

门外,兵刃相接的脆响、建筑倒塌的轰鸣、垂死者的哀嚎,不绝如缕。

宫女拉着她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一处暗门。推开暗门,腐朽潮湿地味道扑面而来,解临安抖得像个色子:“师父呢?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国师大人已去宫门拦截敌军,殿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解临安是被宫女推进密道的,随着身后传来暗门关闭的声音,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她蜷缩在狭窄的通道里,外面的厮杀声被石壁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黑暗中的寂静比喧嚣更让人恐惧。

一、二、三……

她在心里默数,数到六十时,壮着胆子推开暗门的缝隙——

“呕——”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解临安死死捂住嘴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方才还活生生的宫女此刻横尸石阶,头颅几乎被斩断,她双眼瞪着,而脖子处被砍断的横截面正对着从秘道中爬出来的解临安。

解临安惊恐得难以发出声音,她想呼救,想尖叫,想哭泣,然而所有的声音都被紧紧地压抑在喉咙里,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浑身发抖,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往鎏毓殿的方向走去。她贴着墙根前行,忽然看到前方有个身影在缓缓移动。

定睛一看,那人根本不是在移动,而是身法鬼魅,速度快到有虚影,所到之处,皇城禁卫军尽数倒下。

那人一袭白衣,在这血与火的地狱中格外醒目,他手持通体银白长剑,剑刃上的血珠正一滴滴往下坠落,不多时,便染红了鎏毓殿门口的白玉地砖。

那人杀光禁卫军后,缓缓走向鎏毓殿时,碧落皇帝认出了他,眼中震惊:“周砚?昌云国使臣周砚?”

周砚常年一袭白衫,又一直戴着面纱,的确十分醒目。

皇帝强撑着帝王的威严:“昌云国这是何意?朕待你们不薄,每年赏赐无数,你竟敢率兵犯我碧落?”

周砚停下脚步,月光照在他脸上,他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陛下记性真好,还记得臣。”

“三年前你初次来朝,朕赐你黄金千两,良田百顷。”皇帝咬牙切齿,“去岁你再次来贡,朕又赐你宝马十匹,美玉无数。你们昌云国年年进贡,但朕何曾亏待过你们?”

“亏待?”周砚轻笑一声,“陛下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皇帝脸色一变,瞬间铁青。

“昌云国实力强劲,足以威慑碧落,所以你们不曾亏待过我们。”周砚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拭着剑上的血,“瑶黎地处偏远,百姓多从农而不从军,所以陛下就捡软柿子捏,对吧?”

不等皇帝说话,周砚继续道:“陛下可知,瑶黎为何愿意与昌云合并?”

皇帝心中一沉。

“因为他们要为圣女报仇。”周砚一字一顿。

皇帝愕然:“他们怎么会知道……”

周砚打断:“知道什么?瑶黎圣女从小无病无灾,更有灵力护体,在瑶黎好好的,怎会一到碧落便病重而亡?”

皇帝自知理亏,哑口无言。

“再者说,自从瑶黎圣女死后那两年,碧落国年年大旱,岁岁歉收。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朝中大臣只知争权夺利,军中将士三月无饷。堂堂碧落国,早已是强弩之末,您真以为靠着那些附属国的贡品就能维持下去?”周砚嗤笑道。

“住口!”皇帝怒吼。

皇帝拿着阳朔剑的手在颤抖:“那又如何?碧落国传承三百年,岂是你们这些蛮夷可以觊觎的?”

“传统?”周砚摇摇头,“什么传统?大肆宣扬鬼神?倡导百姓靠天吃饭?还是从附属国身上榨干油水?陛下,再辉煌的王朝也有落幕的一天。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冷:“如今碧落大难将至,陛下一心供奉的神明,可曾显灵赐福?”

皇帝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明放弃了碧落。”周砚继续道:“西南诸国也放弃了碧落,因为他们知道,跟着腐朽的碧落只有死路一条。”

“叛徒!你们都是叛徒!”

“叛徒?”周砚笑了,“陛下,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理,您靠着祖宗基业苟延残喘,还真以为碧落国能千秋万代?”

他举起剑,剑身映着火光:“臣今日来,便送陛下上路。”

“陛下的剑术,臣早有耳闻。”周砚语气平淡:“不知能否让臣见识一二?”

话音刚落,周砚身影身影太快了,只能看见一道白色残影。

皇帝剑法在碧落无人能及,可在他面前却只如孩童把戏般拙劣。

只听“当啷”一声,阳朔剑被击飞,在空中抡了几圈,刺在了地上。

“不要!”皇后扑上前想要护住皇帝。

只可惜,剑光一闪——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砚的剑从皇后的背后刺入,剑尖从胸前透出,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淌。

“祁玉!!”皇帝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还没等他抱住皇后,周砚已经抽剑回身,神出鬼没地闪现在了皇帝身后。

刹时,一条细细的血线划过皇帝的脖颈上,随即裂开,血如泉涌。

父皇!母后!

解临安几乎要叫出声,忽然有力的手突然从身后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惊恐着挣扎回头,是小七!他满身是血,盔甲破损,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属下奉国师大人之命,护送殿下离宫!”

他不由分说地将解临安背起,转身就跑。

解临安趴在他肩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鎏毓殿前,父母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血泊中。

而那个名叫周砚的白衣人就站在一旁,衣袂飘飘,宛如地狱里走出的死神。

“不要……不要……”

她在小七背上无声地哭泣,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有发出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昨天还能在御花园里玩乐,可今天,父皇母后就这样死了,死在她眼前……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救救父皇母后……

救救我!

小七背着她一路狂奔,终于冲出了宫门。

“福公公!”

一个苍老的身影正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上前。

“殿下可有受伤?”福公公接过解临安,老眼通红。

“殿下无恙。”小七喘着粗气,“福公公,国师大人有令,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殿下的安全!切记!”

“老奴明白!”福公公恭敬行礼。

“师父呢?”解临安拉住小七的衣角,“师父在哪?我要见师父!”

小七的眼神闪烁:“大人还在宫中应敌……殿下先走,大人须断后!”

“不!我要等师父!”解临安抽泣着。

“殿下!”福公公一把抱起她,“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们跨上早已备好的马,向城外疾驰而去。

“不要……等等师父,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她挣扎着,然而终究挣不脱福公公的束缚。

良久,解临安没了力气,趴在福公公怀里,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

整座皇城都在燃烧。

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红色。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在烈火中坍塌,百年的基业化为灰烬。

而城中的景象更是惨绝人寰。

叛军如同出笼的恶兽,见人就杀,见财就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地上磕头:“军爷饶命!老朽家中还有孙儿要养……”

叛军杀人不眨眼,随后人头滚落,鲜血喷溅了一地。

“爷爷!”一个孩童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整个皇城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尸体——老人、妇女、孩童……他们或仰或伏,或全尸或残肢,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

终于,他们冲出了城门。

回首望去,曾经繁华的帝都已成废墟,大火还在燃烧,惨叫声还在继续,可她再也回不去了。

碧落,灭了。

她的家,没了。

连夜奔逃,天色微明时终于到了一座小城。

福公公找了个不起眼的面摊,扶着解临安坐下。

“殿下,吃点东西吧。”他的声音沙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解临安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她身上的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到处都是血迹、泥土和灰烬。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现在乱成一团,沾满了草屑和尘土。小脸上满是泪痕,混着灰尘结成了一道道黑印。

“殿下,喝点粥暖暖身子。”福公公叫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

解临安麻木地拿起勺子,可手抖得太厉害,粥洒了大半。

见状,福公公实在心疼,“殿下,让老奴来吧……”

“不用。”她咬着牙,硬是把勺子送到嘴边。

粥明明是热的,可她却觉得冰凉刺骨,味同嚼蜡,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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