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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没想到李嫣出手如此干脆，当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嫣按下机括时没有丝毫犹豫，可当短箭射出的那瞬间，她的心还是没由来地颤了一下。
秦铮注意到她微微发颤的手腕，几步走上前去，挡在她和沈岳之间，关切道：“殿下？”
“手刃仇人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李嫣无力地垂下手，苍凉一笑。
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只在弹指一挥间。
可要想拧干心里那团沾了血的潮湿，又要耗上多少个难眠的夜晚。
“殿下做到了。”
她毕竟第一次杀人，即便杀的是该死之人，可心里又能坦然到哪里去呢？
秦铮低头看着她，轻声提醒，“我们该走了。”
李嫣很快敛去了心底那点软弱，绕开他走到沈岳的尸体面前，若有所思道：“还得去一个地方。”
“去哪？”秦铮转身问道。
“清心观。”
青鸾问道：“那柳氏怎么处置？”
李嫣冷漠地看了眼柳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让她自裁谢罪。”
*
栖霞山脚下，马蹄震天，扬起一片飞尘，
西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一众官员驭马而来，身后跟着数百兵卫。兵马司的人皆手持长枪，身穿甲胄，顺天府衙役腰佩朴刀，手持水火棍，一行人浩浩汤汤一直行至承恩寺外的长阶方停下。
裴衍勒马停在最前方。
顺天府尹冯韬凑到他旁边问道：“裴大人，好端端地这京城附近怎会有海匪呢？”
今早禁军侍卫带着诏令来传话时，把他吓了一跳。
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匪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京城地界，在天子脚下作乱，他身为顺天府尹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塌天大祸了这不是？
裴衍忍着伤痛勉强策马赶来，唇色有些发白，下马后没忍住轻咳了两声，这才道：“上月同缘客栈那桩命案，冯大人可还记得？”
冯韬想了一会：“就是那个偷盗他人钱财，反被失主杀害的案子？”
他记得那偷盗者是个惯犯，这桩命案最后也没找到凶手，最后拖了半个多月被移送至大理寺去了。不过这种案子若无家属来认领尸体，或出现新的证据，多半便成了悬案，笔录文书一并送进档库里，就此了结。
“正是。”裴衍点头道，“从死者身上的伤口和赃物上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藏匿于京城的海匪，而海匪冒险进京，只怕是冲着镇国公来的。”
“嚇！”冯韬顿时吓得一激灵，“这……这事陛下也知道吗？”
裴衍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答案显而易见，陛下当然知晓，否则怎会派兵前来剿匪？
也就是说，有海匪悄无声息潜入了京城，大理寺都知道了，他不知道。
冯韬这会只觉心里哇凉哇凉的。
西城兵马司指挥杨靖站在一旁，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概听了个明白。
方才剿匪的诏令来得急，他只知有海匪潜入京城，其余的一概不知。这会一听海匪是冲着镇国公来的，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让人将寺庙前后都围了起来，问道：“裴大人，要不要先派一队人进去探探情况？”
裴衍不知李嫣是否脱身，略一思索道：“也好，先派几个人进去，莫要打草惊蛇。”
杨靖闻言，朝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带了几个小兵进去。
整个寺庙从内到外透着诡异的宁静，既无香客，也无扫洒的僧人，寺外只有一辆沈府标志的马车。
不多时，前去探路的卫兵行色匆匆跑了回来，不等他开口，冯韬赶紧问道：“如何？”
快告诉本官，所谓海匪不过虚惊一场，镇国公安然无恙，快！
卫兵一脸忧色，皱眉道：“镇国公……死……死了。”
冯韬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裴衍的指节骤然握紧，几个阔步进了寺庙，后面的人一同跟上。
来到客舍前，众人皆是一惊。
乌泱泱一片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人数众多，场面极其惨烈。粗略一看，半数是镇国公府的护卫，另外半数都是蒙面黑衣人，暂时瞧不出身份。
天子脚下出现这么大桩命案，冯韬汗流浃背，一瞬间连自己死后埋哪都想好了。
杨靖带人上前查看尸体，引路的卫兵指着后方的客舍：“大人，镇国公的尸体在那边。”
裴衍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对着冯韬说道：“方才一路都不见寺内的僧人，兴许躲了起来，眼下他们是唯一的人证。”
冯韬何等机灵，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裴衍这是在提醒他，事到如今，这些僧人是破案关键，得抓紧时间拿到他们的口供，才好交差。
“裴大人说得在理。”冯韬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转身吩咐底下人，“愣着作甚？赶紧将此处里里外外好好搜寻一番，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说话间，裴衍已经扭头往另一间客舍赶去。
刚一进门，果见沈岳的尸体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唯有一处致命伤正中眉心。
半截短箭没入头骨，看箭的形制，跟李嫣平常用来防身的那套袖箭一样。
海匪都是些糙汉莽夫，惯用劈山刀、透甲锥，出手便是开膛破肚的狠戾招数，哪里会用这种精巧的袖箭。
一队卫兵跟在身后，等待指示。
裴衍微微侧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先是打量了一圈屋内，然后上前两步，趁蹲下检查尸体时，用宽大的袖子做遮挡，悄悄地拔下了他眉心处的那支短箭，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入袖子里。
沈岳的眉心汩汩往外冒血，裴衍不禁蹙眉调转视线。
柳氏的尸体倒在一旁，致命伤在喉咙处，看伤口像是用短刀自刎而亡。
裴衍站了起来，正要叫人进来将尸体抬出去时，眼睛一瞥看见窗板上还有一根短箭，呼吸险些一窒。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兵，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边走边道：“去请杨指挥和冯大人过来。”
卫兵不疑有他，立马派出一人去请。
杨靖来时，手里拿着一页纸，看到沈岳的死状，脚步不自觉顿了一顿，神色悲悯，转向裴衍道：“裴大人，那群黑衣人并非海匪。”
裴衍心底微不可察地一震，目光豁然看向杨靖。
杨靖道：“那些人的尸体看起来不像常年在海上作战的士兵，所用的武器也是锻造精良，形制一样的薄刀。”
说着，他将手里的纸递给裴衍，“这是在他们身上搜到的。”
冯韬一听凶手不是海匪，一颗心总算勉强落回肚子里，当即跟着分析道：“听这描述，倒像是有组织的杀手。”
那不就是死士吗？
死士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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