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渴望
“少爷,到开封还有大概三天的车程。”
车夫老赵驾驭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边估算着行进的进度。
马车里传来闷闷的“嗯”的一声,老赵便了然,他了解这个主子总是沉默寡言,看着就让人惧怕。
然而更让人瘆得慌的是,自家主子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比如现在——
马车车厢里,车帘被拉开紧紧束起,李兰曦趴在车窗边,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窗外的美景,而江清晏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孟德铮赠予的《河防一览》。
李兰曦趴淡紫色的裙袂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
中原大地的辽阔与苍茫,田畴阡陌,远山如黛,与京城繁华截然不同的风貌让她暂时忘却了魂体的疲惫。
一百三十七年了,这片土地的气息,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喂,江清晏,”她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呲着个大牙,兴奋至极,“你看,开封离洛阳那么近!不如……你干脆顺便送我回家得了?省得等那五年之约,多麻烦!”
江清晏端坐一旁,闻言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李兰曦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缩回脑袋,讪讪地低下头,小声嘟囔:“……错了错了,我开玩笑的嘛……”
“坐好。”江清晏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重新落回书页,“莫要动歪心思。言出必行,说到做到。记住,你能否回洛阳,何时回洛阳,取决于我,而非你的突发奇想。”
“哦……”李兰曦闷闷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上,只是眼角的余光还忍不住瞟向窗外那似乎越来越近的故都方向,魂体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渴望。
十日后,开封府城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历经风霜的青砖在秋阳下泛着沉静的光泽,护城河水波光粼粼。
车马人流在城门处汇聚,喧嚣中透着中原重镇的沉稳气度。
开封知府苏昶早已率一众属官在城门处等候。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身着四品云雁补服,气度儒雅中带着久居官场的圆融。
见到江清晏的马车驶近,他立刻迎上前几步,脸上堆起笑容,拱手行礼:“下官开封知府苏昶,恭迎江总督,总督一路辛苦。”
江清晏掀帘下车,同样拱手还礼,神色平静无波:“苏大人客气。清晏初来乍到,日后河工之事,还需苏大人及开封府上下鼎力相助。”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苏昶笑容更盛,侧身引路,“总督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已在府衙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河工要务,席间亦可详谈。”
两人并肩入城,一路寒暄。
话题自然围绕着黄河水患——历年治河得失、当前开封段河防要隘展开。
苏昶言语得体,对河务也颇为熟稔,显然下过一番功夫。
江清晏则言简意赅,点到即止,既不失礼数,也保持着新任总督应有的距离感。
李兰曦的魂体飘在江清晏身侧半步之遥,进入开封城后,她的目光便有些游离。
街道两旁,青砖灰瓦的民居,挑着幌子的商铺,操着浓重河南口音的吆喝声,空气中弥漫着胡辣汤、羊肉烩面的熟悉香气……
这一切都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百年的记忆闸门。
洛阳的街市、宫城的檐角、御花园里的牡丹香气……故乡的气息扑面而来,近在咫尺,却又远隔阴阳。
一种巨大的恍惚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忘了身处何地,只是贪婪地、失神地感受着这久违的“乡音”。
魂体无意识地飘远了些,与江清晏的距离悄然拉大。
江清晏正听着苏昶介绍一处险工,忽然心有所感,脚步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
这声咳嗽如同惊雷在李兰曦魂识中炸响。
她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竟已飘出近十丈远。
魂体边缘传来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拉扯感,锁魂咒的束缚之力蠢蠢欲动。
她吓得魂体一颤,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声窜回江清晏身侧,紧紧贴着他,再不敢远离半分。
苏昶被江清晏这声咳嗽打断,关切地停下脚步:“江总督?可是旅途劳顿,身子不适?是否需要下官即刻唤大夫前来?”
江清晏神色如常,摆了摆手:“无妨,些许风尘入喉罢了。苏大人请继续。”
苏昶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引路介绍。
接风宴设在府衙后堂,气氛还算融洽。酒过三巡,河工的话题也谈得差不多了。
苏昶放下酒杯,脸上显出几分欲言又止的踌躇。
江清晏看在眼里,放下竹箸,主动开口:“苏大人似有未尽之言?但说无妨。”
苏昶搓了搓手,脸上堆起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这个……下官冒昧。听闻江总督此前在翰林院任职,深得孟阁老器重,更是时常出入宫禁,为太子殿下讲学……不知……不知总督大人可曾听闻四殿下近况?殿下他……玉体可还安泰?”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中却难掩关切与忧虑。
四皇子朱晟栩是他的亲外孙,自调任知府一别,音讯隔绝,做外公的如何能不忧心?
江清晏心中了然。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
苏昶此问,既是亲情流露,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想从他这个“天子近臣”口中探听些宫闱秘辛。
“苏大人言重了。”江清晏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无波,“清晏在翰林院时,不过一介修撰、侍读,职责所在无非修史讲经。宫禁森严,皇子玉体安康与否,岂是外臣所能轻易窥探?至于四殿下……”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与谨慎:“天潢贵胄,自有太医圣心眷顾,想必……一切安好。我等外臣,实不敢妄加揣测。”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身份低微,无从知晓内情,又暗示了皇家之事不可妄议,更将“安好”二字说得模棱两可,全无实质信息。
苏昶闻言,眼中希冀的光芒黯淡下去,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是是是,总督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失言了,失言了。殿下吉人天相,自有上天庇佑。”
他端起酒杯,岔开话题:“来来来,总督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预祝大人此次治河,功在千秋!”
宴席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苏昶亲自将江清晏送至早已安排好的官邸——一座清幽雅致的独立院落。
夜幕低垂,官邸内灯火次第亮起。
仆役们手脚麻利地将江清晏的行装安置妥当后,便恭敬地退下。
偌大的院落,只剩下江清晏一人。
以及他身边那道无形的影子。
江清晏并未立刻歇息,他负手立于庭院中,望着天边一弯新月。
夜风带着秋凉,拂过庭中几株榕树,暗香浮动。
“自入开封城,你便心不在焉。”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打破了夜的宁静,“魂不守舍,连十丈之距都险些忘了。李兰曦,你到底怎么了?”
一直沉默飘在他身侧的李兰曦,魂体微微一颤。
她缓缓显形,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虚影。她
抬起头,望向洛阳的方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哀伤。
“我……”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里……离洛阳太近了。近得……我能闻到风里故土的味道,能听到街巷里似曾相识的乡音……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她转过身,看向江清晏,月光下,她魂体边缘似乎有细微的光点在无声逸散,如同无声的泪。
“熟悉的是,这街巷的格局,这青砖灰瓦,这市井的烟火气,甚至……连那胡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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