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雪后初霁,再起时已又是艳阳天。沈府门前,积雪未消,自今早沈同知去上完早朝之后,才有小厮被分来扫雪,还没扫出一条整道,便被匆匆而来的马车声惊扰。

来的是户部的尚书,赵牧康,他自报了家门,门房便飞报进去。

赵牧康抬头扫了一眼沈府的大门,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屑之情。

府内,沈书阕见了人来报,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来了?”

“来了。”门房回话。

她早猜到今日会有人上门秘密求见,她早就吩咐书澜今日早朝之后立刻梳妆打扮出门,以避不备,家中之事由她顶下。这件事的走向大致如裴文兰相告的那样,只不过背后之人行动迅速是她没有想到的。

心中的一半猜测得到验证,沈书阕长舒一口气,放下手头的事,迎了出去。她今日一身素净的袄裙,发髻简单,见了赵牧康才微微屈膝行礼:“赵尚书大驾,有失远迎。不知尚书大人有何要事?”

赵牧康见是个女子接待,下意识以为是府里管事的,姿态依旧很高:“叫你们沈书钧沈同知出来迎接。”

“家兄今日早朝后便早早出门去了,恐怕不能相迎。”沈书阕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温和。

赵牧康见沈书阕没有放自己进去的意思,颇不耐烦地捋了捋胡须,目光似有若无地向沈府内扫了一眼:“沈小姐,老夫今日前来,是寻沈同知有要事相商。关于昨日朝堂上那笔糊涂账,老夫回去后细查了户部历年档册,越看越觉其中颇多蹊跷,恐有人暗中做手脚,意图构陷沈同知。还请沈小姐回去禀告一声,让他快快出来。”

沈书阕早听出来他的意思,只温声道:“劳尚书大人挂心。实在不巧,兄长一早便出门了,归期未定。大人的好意,待兄长回府,民女定当一字不差转告。”

“哦?出门了?”赵牧康眉毛微挑,脸上的“关切”淡了些,换上一种近乎怜悯的感慨,“呵,沈同知倒是好兴致。如今这般局面,竟还有心情出去转悠。”

他向前略倾了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沈二小姐,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有些好意,也不是时时都有的。烦请转告令兄,这账目上的窟窿,水流千遭归大海,终究要有个去处。若是等他日,火烧眉毛,无路可走时再来寻老夫……”

他刻意顿了顿,摇了摇头,留下未尽之言,转身朝轿子走去,只抛下最后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恐怕,再来求老夫,老夫也难答应了啊。”

沈书阕忽然皱眉,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

正等她还想再开口时,转眼间,轿帘落下,轿夫起轿轧过积雪,吱嘎作响地远去。

“澜儿呢?”她立即问身边的沁涟。

“三小姐已经打扮好,跟着阿庆他们走了。”沁涟回话。

-

另一边,京城,大街。

清早的京城市井正值热闹的时段,年关将至,街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提前打扮起来,穿红戴帽,眼前一家早店白气腾腾,混着清早各种吆喝声与讨价还价的声音,行人来往,倒不失热闹。

沈书澜一身不起眼的神色棉袍,将多余的头发梳得紧,以一顶小帽遮面,混在这街上的人群之中。刚刚带她出门的阿庆等人已经去采购沈府的食材,约定好正午时分在一家布庄前等她。

昨夜与二姐详谈,二姐把事情的脉络的梳理了一遍,并把计划都跟她细细地说了。宋秋月的钱财来去和靖王来往密切且可疑,结合那天宋秋月的表现,受人指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从她的转述中察觉出宋秋月与王礼合配合明显有破绽,怕是宋秋月虽是提前被告知计划,却是临时被伙同,或许是在犹豫自己慌张填上的账还没来得及处理。

照着二姐的计划,沈书澜与张大人兵分两路。张忠仪利用这几年当差的关系网,暗中打探宋秋月与靖王之间的往来。而沈书澜则亲自去摸宋秋月财务上的底细。

据张大人所说,宋秋月变卖的是在老家的房产,数目不小,想要掩人耳目可不容易,京中几位爱嚼口舌的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不过二姐行事谨慎,还是让沈书澜自己亲自来京城的几家钱庄查查看。

不过至于怎么查,二姐没有明说,只叫她不要勉强,还是要沈书澜想的法子。

正想着,沈书澜就来到京城一家信誉尚可,且门槛不算最高的“通源钱庄”。

进门后,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钱庄里人员出入,算珠声噼啪作响,如同急雨。年关算账是历来的传统,因此店内略显拥挤,店里小厮也左右张罗打点。

随后,她才心生一计,选了一位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年轻掌事直径走向前台,

“这位掌柜。”

沈书澜压了嗓子,胡乱学着军营里哪个弟兄的乡音,对柜台后的管事道:“小人是宋秋月宋大人老家的远房侄儿,奉家中长辈之命,特带了些家底钱财来京城寻宋大人,不知他是否还有旧账未清?家中凑了些银钱,若有余债,也好替大人补上,莫要损了大人官声。”

她话语朴拙,情真意切,将一个想要巴结京城做官亲戚、又怕惹上债务麻烦的乡下子弟模样扮得七八分像。

那钱庄管事见多了各色人等,见她衣着普通,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听是来还债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翻看了一下账册,道:“哦,宋秋月宋大人啊。他原先确有小笔借账,不过上月底已经通过‘逆汇’抵清了。”

“逆汇?”沈书澜故作不解。

“就是从他老家那边的分号,将款项汇过来,销了这边的账。”管事解释道,“宋大人老家是江陵吧?那边前些日子正好有款子过来,数目刚好对得上。”

沈书澜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问道:“原来如此,多谢掌柜告知。那除了这笔,可还有其他未清的账目?哪怕是些零碎小钱,小人既来了,也一并结清为好,免得日后再生枝节。”

管事又仔细翻了翻,摇头道:“确实还有几笔更早的零星挂账,利钱都不多,原本依惯例,这般还了大头的,这些小尾数也就抹了,不追讨了。”

“不过说来也巧,”掌管又似乎像是想起什么,“前几日,宋大人亲自来了一趟,竟将这些零零总总的小账,连本带利,一分不差地全都结清了。倒是位有心人,你若是诚心跟着他,有这份心这点钱,说不定还能捞着些好处呢。”

全部结清了。连原本可以抹去的零头都一分不差。

沈书澜帷帽下的眼神骤然锐利。一个正在变卖家产、财务理应紧张甚至可能陷入困境的官员,却在短时间内将欠款全数还上了?

她迟疑片刻,又赶忙含糊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才道谢离开钱庄。

一出门,寒风扑面,她却突然觉得心中大畅。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用一个小妙招就迎刃而解了,她刚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顿时落了地。看着街边景象,她正想着还有时间,不如先去布庄前等着阿庆他们。

没曾想刚走出去没几步,便有人急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书澜心头猛地一跳,突然回头,抬手习惯性地作出防备的姿态。

不过幸好眼前的并非什么找茬的,反而要沈书澜稍微低头,才能看清面貌。

“沈将军在这里做什么?”

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此刻正笑盈盈地望着她。虽荆钗布裙,淡妆轻覆,难盖精明成熟之面。

“婉声。”沈书澜又惊又喜,竟是如此一位故人。

当年她刚刚替兄长上任,一日被同行的武将拉去花柳地,偶然撞见这艺妓被恶霸欺凌,一时仗义心起,强退恶霸,却花了全身带的便钱也只能买她一度春宵,在榻上被她捏着脸颊肉笑话。后来得二姐相助,原是将婉声赎了身下江南开布庄去了,这几年也有陆续稍了几封信和布料来。

“婉声?”沈书澜压低声音,一边诧异一边用眼神和动作提醒她小声些,“你怎在此?你不是……”

“沈将军。现在我不叫婉声了,已改了名,从了先前的姓,唤作柳绾。”

柳绾笑着,跟着她把声音压低:“布庄开在苏杭,托您的福,生意还算顺当。年关将近,我看着布庄盈利不错,我在那边也没个亲人,只好回京来看看故人。顺道,也想再赎个身世可怜的妹妹回去。一来做个伴,二来也帮衬着打理,想着日后或许能在京城也开个分号,也好离将军近些。”

说话间,柳绾又玩笑似的摆出一副媚态,勾手压近沈书澜。沈书澜知道她在作笑,也只脸红着,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不用特地为了我废这些银子。”

柳绾见她这个笨样儿更是笑得乐开了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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