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天过去,六月底正应了那句“酷暑已旬日,薰炙势自如”,顾令仪白日待在屋里,屋角放着冰,是半步也不肯出门的。

闰成从外面回来,顾令仪让她先喝半碗水再回话。

等闰成面上的红褪去些,顾令仪问道:“怎么?今日崔熠又去了文林书肆?”

闰成点头:“而且据掌柜的说,从前日起,崔二公子上下午分别来一趟,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起步,若是没有残页抄,就在书肆看书。”

闻言顾令仪有些意外,今年夏日格外热,她还以为崔熠会中途放弃,没想到他还真有一颗虔诚的向学之心。

几年前她也曾瞧过崔熠作的文章,实在不堪入目,想来如今是走“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路子?

崔熠没有半分偷奸耍滑,顾令仪难得有些踌躇起来,崔熠苦头没少吃,她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要不明日就告知书肆掌柜手札残页不送了,到此为止吧。

顾令仪正想结束此次报复,闰成又说了一件事:“小姐,你让我去得胜楼问的事,也问到了。”

当日江玄清和顾令仪在得胜楼大厅角落吵了一场,虽有屏风挡着看不清是谁,但若有心人同掌柜打听,或者联系近来都城哪些大户人家退亲,还是能发现端倪的。

那时顾令仪实在气狠了,考虑不到许多,忘了善后的事,事后人都散了再找也没必要,本以为这些时日多多少少会有些风声传出来,但不曾想全无流言蜚语。

那便是当日有人替她遮掩过了,顾令仪便是让闰成去德胜楼找酒楼掌柜问这件事。

“小姐,掌柜说当日是崔二公子表明身份请大堂的人吃了饭,而且也给掌柜的银钱封口了。”

“呵,果然是我高估江玄清了。”顾令仪当真没料到那日的闹剧,竟是崔熠帮忙收场的。

顾令仪一手抵额,按了两下,很快作出决断:“岁余,你去瞧瞧兄长下值了没,让他带上之前给崔熠备的谢礼,同我去文林书肆一趟。”

***

文林书肆,掌柜说今日得了书页,崔熠便接了埋头抄起来。

这次的批注重点讲解了策论上的“轻重”,批注道——

【少年喜断,老臣畏断。】

【宁可言“渐”,不可言“革”。】

【宁可言“循”,不可言“创”。】

崔熠抄到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若是什么都不敢说,那这策论不就是一篇锦绣废话吗?

可紧接着崔熠看到后面批注——

【非不许言新,乃不许自言新。】

不是不让提新东西,而是这个新东西不能从你一个学子口中说出来,你说出口那就是轻狂自大。

【欲改一制,先引旧制之失。欲行一事,先言前人未尽。】

【借圣人之言,是为正名。引祖宗之制,是为护身。】

崔熠顿时想到了策论范文中,那些冗长的“这个圣人说”、“那个圣人说”,崔熠瞧的时候全当他们是在作文中摘抄名人名言,原来不止于此,这是借圣人之言打掩护,让自己的看法“师出有名”。

换句话说,若是觉得大乾哪里做的不好,可不能直说。该把已经灭国的前朝大齐拿出来批斗,他们做了哪些事不对,所以灭了国,圣人们都说了这些事不能做,我们大乾绝对不会这样,但我们以史为鉴,引以为戒……

这些批注鞭辟入里,给崔熠带来许多启发,他抄书抄得是津津有味,心静下来,便没有那般热了。

崔熠并非单纯抄书,边抄边思索,抄得便慢了,抄完一页,接过观棋递过来的茶水,心思一从书页中脱离,崔熠便察觉背后衣衫都湿透了。

实在是太热了,这书肆和火炉有什么区别!

观棋也是热得满头大汗,还得给崔熠打扇子,他呼哧带喘:“就算这书再好,公子你也不用吃这苦头,我们找个脸生的书生过来,给他银钱,让他过来帮你抄。”

崔熠一口将茶水饮尽,摇了摇头,若想偷奸耍滑,办法自然有的是,但一是既然求人家的书,便要遵守人家的规矩,二是他前日便知道,这个“人家”是顾令仪了。

毕竟就算是要来抄书,每日最多来一趟就够了,但自前日起,崔熠一日来两趟,他前日来书肆的时候,正撞见岁余往外走,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顾令仪行事磊落,并不藏头露尾,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派贴身侍女来送书页,明晃晃地让崔熠知道是谁在折腾他。

既然她想报复,他这边也确实有错,崔熠自觉配合,每日来两趟来让她消气,不抄书的时候就在书肆里看书。

也许娇贵的公子哥受不了,但崔熠觉得还能勉强忍忍,想当初他上学,每年都赶上修新教学楼,年年都在只有破电风扇的老楼里上课,不也过来了?

听到这是顾三姑娘的“报复”,观棋还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吧?顾三姑娘如何知道公子你在补策论?”

“那日修马车,我护送他们回府,同顾大哥提过自己最近在看策论,顾令仪应当是在车中听见了。”

观棋有些信了,但还是疑惑:“那她又如何能知道公子会来这家书肆?”

“你忘了,我之前去帮叶举人求药,同顾令仪说过我是在文林书肆买书碰见叶举人的。”

观棋哑然,沉默片刻才说出一句:“公子,要不我们以后都别得罪顾三姑娘了吧。”

崔熠冷笑一声:“这次可是你抢着去得罪她,快,扇子再扇快一点,太热了。”

观棋愁眉苦脸地加快动作,心想难怪刚开始抄书,公子还说太热,不用他陪着,多折腾一个人没必要。自前日开始却主动带上他一起熬,原来是不想放过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崔熠连喝两盏凉茶,勉强凉快一些,这才提笔开始抄第二页。

顾令仪一进文林书肆,第一感觉热浪喷涌而来,然后就瞧见崔熠那么大的个子,憋憋屈屈地缩在书肆的角落,躬身在窄案上抄书,坐着一个小马扎,两条长腿局促地屈着,避免挡路。

顾鸣玉跟上来,瞧见崔熠不仅真的在书肆,而且这般姿态,很是惊讶。要知道崔熠平日里虽不至于招摇得满身金玉,那也是轻袍缓带、恣意自如的,何时这般落魄?

顾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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