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眉间凝重,目光扫过田埂上枯瘦的桑苗,声音沉若重砖:“桑田不独桑,间作倍收粮,听起来倒是新奇。可农事关乎万户生计,一招踏错便是饿殍遍野。姑娘这法子,是得哪位农家耆宿指点?还是哪部名书古籍上记载过的?”

苏意晚张了张嘴,刚想说“这是现代作物轮作理论”,话到舌尖却像吞了团乱麻一样难以倾吐。

但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穿来的。可若说是家传残卷或名书偶得,沈砚之定会要她拿出来……

谢辞瞥了眼苏意晚紧抿的唇,心如明镜,替她挡下盘问,掷地有声:“沈兄素来明达,怎的今日拘于典籍二字?正所谓‘采捃经传,爰及歌谣,询之老成,验之行事’。那些农书也是田间地头得来的真章。苏姑娘的法子,虽闻所未闻,但我相信她确是躬身实践得来。”苏意晚此时难以启口,想必就是因为这些法子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她所谓的异世吧。

“幼安,我信你处事周详。”沈砚之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却仍不肯松口,“可她终究是闺阁女子,未踏过几亩真正的泥田,若有差池,我这乌纱帽事小,周庄几十户人家的活路事大啊!”

“闺阁之见?沈同知沈大人这话,是把我们深闺妇人都看扁了?”

清冽爽利的女声从田埂那头飘来。

三人回头,只见一女子身穿竹布衫,腰束青布带,鬓边没插珠翠,只别了支银簪,但那簪头斗大的明珠,绝非凡品。

沈砚之的脸唰地红了,方才正色半点不见,搓着手就迎上去,连声音都软趴趴的:“阿蘅,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想去扶那女子,却被她侧身避开,指尖只捞到一片虚空,他倒是习以为常,一味赔笑着。

被唤作阿蘅的女子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搭理他,目光扫过苏意晚,又落回沈砚之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驯的笑,“我愿意信这位姑娘的,听姑娘言语就是敢于创新,有想法,肯做实事的。不像某些大男人,畏首畏尾的,一股子当官的狐媚龟缩做派。”

沈砚之陪着笑,伸手想去捋她鬓边的碎发,被她睨了一眼,又悻悻缩了回去,只一个劲地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

“怕担责?”白若蘅挑眉。

“你怕啥担责,我可不怕。大不了我白家为苏姑娘兜底。实践出真知,没有不尝试就打退堂鼓的道理。”

白若蘅是苏州首富白家嫡独女,苏州城半数钱庄是白家的产业,运河上三分之一的货船挂着白氏的旗,即便是整个苏州的粮荒,白家也能扛上三月。

于是沈砚之立刻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还是阿蘅想得周全。”

他转头看向苏意晚,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苏姑娘,方才是我迂腐了。请问你这混种之法,对这个豆种可有要求?”

苏意晚的目光一直黏在白若蘅身上。这位姐姐的见识、魄力,比许多男子都通透,言论间还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听见沈砚之唤她,这才回过神儿来,道:“还要选短生期的品种,最好能在桑苗长旺前收一茬,不夺地力。另外,播种时要离桑根三尺远,免得争肥。”

言罢,她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得整齐的宣纸,是她昨夜熬夜手绘的图谱,标注着桑苗与豆种的间距、行距。

沈砚之看了图谱,也是啧啧称赞,“当真细致,我这就找人誊抄,给农户分发下去。”

谢辞低声笑道:“沈兄惧内,倒是惧得明事理。”

白若蘅朝苏意晚伸出手,那手细若无骨却格外有力:“苏姑娘,你这法子若成了,便是救了周庄的命。白家虽有钱,却也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往后你若需帮手,尽管找我。”

“白姑娘这般气度,怕是要让天下男子都汗颜。”

“那当然,从来巾帼非蓬蒿,何须仗男作依靠,我们女子,未必不能靠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沈砚之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阿蘅说的都对。我这就去安排农户领豆种,定让苏姑娘的法子落地生根!”说着便要转身,却被白若蘅叫住。

“等等。农户要是不愿意,也不必相逼,但凡是愿意试试我们这法子的,先给五两银子当定心钱,着算是白家给的,不用算在官府账上。”

沈砚之连连应“是”,转身便带着随从匆匆去了。

谢辞举手抱拳:“白姑娘此举,当得起‘仁心在怀,财为所用’八字。”

白若蘅挥挥手挑眉一笑:“你也不必奉承,听多了生厌。我不过是见不得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再说,苏姑娘的法子若真能成,将来推广开,白家的粮栈也能多收些粮食,算是互利双赢。”

“对了,我在城郊办了个启智堂收了些农户家的女娃。可那些教书先生,只会抱着三从四德的老调子念。动不动教些《女诫》,那书满纸都是捆人的麻绳。女子若能读书理事,何必困在绣楼里描鸳鸯?总之他们只会“之乎者也”,没一个像姑娘这般有新见识的。”

她往前凑了半步,银簪上的明珠晃了晃,倒显得她有几分俏皮:“不知姑娘肯不肯屈就?去我那启智堂,当个教书先生?”

苏意晚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不是苏州人,此行是家里人有事所托,怕是待不久。但白姑娘这学堂,我倒真想去瞧瞧。毕竟这世上,肯为女子开一扇窗的地方,太少了。”说着,她目光下意识朝谢辞征询。

谢辞会意,颔首道:“那我们一道同去。”

苏意晚心里松了口气,方才白姑娘对他言语不客气,还以为他会恼怒,真怕他一个小肚鸡肠叫来什么暗卫把白姑娘给嘎了。

白若蘅笑着点头。

穿过竹林,远远便看见竹篱围出的院子,檐下挂着块黑檀木匾,上书“启智堂”三个大字,篱墙边种着几株向日葵。

不过,和他们对面而来的,还有一路马车。

铜铃随风作响,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撩开了苏绣车帘,紧接着,玄色镶银边的衣摆垂落下来,扫过车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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