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羊藿这个名字,就算是不识医理的人听闻,也能以名猜出几分它的药性。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江绮英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越过薛见古和薛幼薇兄妹俩,落在他们身后,薛蕴的身上。
只见他跪在地上,用力把红得已经不堪入目的脸埋下去,然而药效地持续发作让他体内燥热难耐,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着,从胸膛到修长宽平的肩颈都在随之起伏。
张弛之间,于他而言固然窘迫又羞耻,江绮英却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亢奋得坐立难安。
为了保持理智,她只能赶紧移开视线,并逼着自己一眼都别在看他。
而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身旁太子在路上也听裴砚秋说了个大概,这会儿又听到了下药的说法,不用江绮英再解释,他也俨然已经把裴砚秋没说出的细枝末节都猜得齐全了。
只听他这时肃然道:“孤记得,今日赵夫人寿宴,席上一切酒饮,皆出赵夫人的母族。这些边南陈酿,也是你们赵家送给赵夫人的寿礼之一。”
薛见古不以为意,被羽林郎反剪双臂扣在地上,也依旧趾高气昂:“是又如何?怎么就能证明下药的是我们赵家?”
一旁的赵家子也来帮腔:“就是,他薛明涯向来自负武功,目中无人,放眼前朝后宫,和他结仇的又不止我们一家,若我记得不错,太子殿下身边的这位江昭仪就曾险些被他冤为细作,凌辱致死。要我说,说不定就是你江昭仪自己想要报复弘农公,才在我姨母的寿宴上玩这一出借刀杀人!”
江绮英内心好笑不已,不过也有点赞赏这会儿说话的这人随机应变的能力。
只是明面上,她还是装出一贯的那股子柔弱劲儿,含泪咬牙:“公子要这么说的话,那妾身只好斗胆想您讨要证据了。”
那赵家子见她娇弱,不屑一笑,理直气壮:“你自己做的事,必然已经把证据都掩盖好了,我们哪里知道?”
“真是好笑,没有证据就敢无端攀咬我家昭仪,怎知你们不是狗急跳墙,逮谁咬谁?”
魏曦看不惯仇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游刃有余,一时有些没压住火气。
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来骂自视甚高的赵家子是狗,果然立时便把人气得火冒三丈,挣扎着就要反驳。
聒噪的模样实在有失体统,太子强忍着头痛,厉声打断:“都住嘴!”
平常时候的他虽然话少,但绝对不是个严厉暴躁的人,在对待自家这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妹还有朝廷中政见相左的政敌时,也向来只是一丝不苟、谦和得体。
如此难得的一次震怒,一时半会儿倒也确实把众人都镇住了,四下里不觉鸦雀无声。
他则趁热打铁,转头看向江绮英:“江昭仪,你的宫女说经医官查验,这壶里的边南陈酿被下了淫羊藿,敢问查验的医官何在,可否请来当着众人的面重新验过?”
江绮英正想着说辞,魏曦便先她一步脱口而出:“查验者正是尚食局的司药女官,当时她正好就在九华台附近,与奴婢偶然相遇,太子大可将她传召过来,与奴婢当面对质。”
江绮英听得心中直念三清真人——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魏曦随魏存芳修行多年,向来持戒守节,谁能想到她竟也会面不改色地扯谎?
真是世风日下,逼得全真还俗,释迦杀生。
不过兴许是火候还不到家,她的谎言也很快就被薛见古觉察到了漏洞:“未经后宫嫔妃传召,一介医女怎会无故逗留在宫禁以内?你这丫头莫要胡说八道!”
魏曦闭眼别开脸:“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们既生了害人之心,就不要怪上天仁慈,妙以命数化解。”
她的口吻还沾染着几分修行者鬼鬼神神的玄乎劲,赵家的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头,幸而裴砚秋反应够快,及时把话茬儿接了过去:
“如若诸位疑心,大可不请那位司药女官,另请太医署其他德高望重的太医前来查验,只要尔等问心无愧,又何惧一查呢?”
赵家子听后立刻道:“我赵氏一门行事向来光风霁月、坦荡无尘!若真有实证,何惧雷霆之查?怕只怕是那小人在其中蓄意构陷,不知从哪个阴沟暗渠里拾得个破瓷烂瓮,便想充作‘铁证’,污我门庭清誉罢了!”
江绮英见此人至此还能如此豪言壮语,虽从未与之谋面,但也能猜到他要么是外家在边南名望颇高的长房世子赵挺,要么也该是身有军功的庶长子赵措。
后者在薛蕴麾下任职,与本家利益相冲,应当不会受邀来参加赵夫人的寿宴,更不可能和赵家其他的纨绔混在一起,给自己的上峰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局。
那必定便是前者赵挺了。
此人虽为长房嫡子,却是赵宁玉的兄长老来得子,因此年岁与江绮英等人相仿,却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长大了才华不显,文武皆平庸,唯独值得一提的也就是他的字画了。
不过那也只是在他们边南当地而已,自入了洛阳后,他那点引以为傲的本事落在京城品鉴大家眼里,也不过就得了个颇有些异情野趣的名声。
靠着姨母和家族,在鸿胪寺谋了个闲差,三天打雨两天晒网的,大多时候都在是在花街柳巷厮混,好几次用多了五石散,醉生梦死瘫在大街上,笑话都从民间传进了后宫,亏他还有脸在这种场合找薛蕴的茬儿。
不过也正因他是这么一个不堪重用的酒囊饭袋,江绮英便也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尊驾有所不知,宫中器用岂是寻常物件?凡酒礼炊饮之具,皆镌册编号,一器一录,置于何殿、赐于何席、归于何人,皆有典仪官朱笔登记在册,以备天察。方才妾殿中女使所呈,正是今夜典簿明载供本次寿宴所用的紫金嵌宝夔龙纹盏。若存疑虑,此刻便可传召尚仪局执册宫人,当庭对验。却不知……哪位敢与禁中典册,辩一辩真伪?”
她说话的声量不高,语调不疾不徐,神情却是镇定自若,真诚恳切,丝毫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就连薛蕴听着,也险些就这么被她骗了过去。
满场的人,只有薛幼薇还在保持怀疑,强词夺理,“笑话!本公主就住在宫中,何时听过皇宫里有这么复杂繁琐的规矩?若是大大小小每件器物每一次都要记录,那专司此事的宫人岂不是要累死了?!”
裴砚秋这时平静地接着江绮英的话继续往下说:
“公主殿下久居华庭,受万民奉养,玉叶金枝,身份尊贵,自不必沾染俗务。宫中庶务繁杂琐细,此类器用登册之事,于殿下或为生疏,然于常年执事的宫人而言,却是日课常例。殿下若存疑,不妨召尚仪局司籍女官携册前来受询,一问便知。”
薛幼薇是认得她的,也知道她是这里所有人中在皇宫待得时间最长的人,又姓裴,她开金口,说起后宫庶务,自然很能令人信服。
加之此前太子带人至时,便已让人把围簇在周围看热闹的宫人都打发走了,眼下再没其他人对她们的说法提出异议,除了薛幼薇以外,人们几乎不在怀疑江绮英所言的所谓酒礼器编号之说是否真实。
但薛幼薇这时已实在下不来台了,就算心虚,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叫嚣:“我偏不信!你且传那劳什子女官来,本公主亲自问!”
“公主自己都牵涉此案其中,何来讯问之权?何况殿下对弘农公有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究竟谁是主谋,依我看也得好好查查才是。”
说话的青年站在太子的另一侧,是随太子和裴砚秋一道从皇后那里过来的。
来的时候江绮英就注意到他了,只见他披着袈裟,抱着拂尘,长发松散若林间狂士,不伦不类,偏生一张脸清秀文雅,笑着说话的时候尤似一只披着人皮的狐狸,看似文质彬彬,实则一张口全是噬人的獠牙。
正如此刻,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让薛家三郎惊得仰头瞠目,薛幼薇羞愤欲死,薛四郎气急败坏——
“你…你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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