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师下葬的日子是个艳阳天。

特安局的调查结果不能对外公示,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被详细地整理成卷宗,以特殊的编号存入档案,上传到了系统内网里,只有少数职权够高的人能够查阅。

里面如实记录了乔老师的死亡日期和身亡原因,但在外界眼中,这个尽忠职守的好老师只是死于一场来势汹汹的急性病。

日光明盛,草地葱翠,柏树华盖如伞,枝叶在风中微微摇摆,阳光穿过罅隙投落树阴,为墓碑撒上些许光斑。

众人站在墓园之中,皆着黑衣白衣,低低的哭泣声垫在风里。

乔欣荣的父母、前夫、亲朋好友都来了,就连交集不多的李建安都到了现场。

短短几个月内,先后参加两场葬礼,李建安的面色难看至极,他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看起来像个穿上别人的西装来冒充身份的流浪汉。

闻允也是一身黑西装,他皮肤白净,面无表情,眼睫半垂着,怀里抱着乔欣荣的骨灰盒。

死者的后辈要将骨灰盒放进保护箱中,再把箱子落进大敞的墓穴,这个流程叫落葬。乔欣荣只有一个女儿,但她女儿也去世了,安放骨灰盒这件事干脆由闻允代劳。

多年情分,喜怒哀乐,全都压缩进这小小的一方盒子里。

埋进土里了,就是没了。

闻允的动作近乎郑重,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进保护箱里,掌心松开骨灰盒的刹那,他的心也跟着变轻了。

他在人世间的羁绊又少了一点。

亲属落葬,闻允退回人群,严崇山高高大大地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问:“你还行吗?”

闻允不做声,简洁地点了个头。

对于严崇山对外声称乔欣荣是病死的这件事,他是心怀感激的,对领导的好感也有所提升,只可惜现在他情绪低落,实在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严崇山倒也挺会审时度势,不跟以前一样没轻没重地打趣闻允,他看太阳有点晒,撑开一把遮阳伞,把伞盖向闻允一偏,轻声问:“我一会儿要去趟崇明中学,后勤处有事要做,你想跟我一起吗?还是留在这儿?”

留在这儿也无事可做,闻允并不认识这些人,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被细碎的哭声、汹涌的悲伤所淹没,他吸了一口气,平和地朝严崇山道:“我跟你。……你带糖了吗?”

严崇山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喏,在里面。”

那夜之后,严崇山先报警处理了乔欣荣的尸体,随后把闻允带回局里。骤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闻允当晚直接发起了高烧,弄得严崇山刚忙完工作就要照顾病人,连轴转了两天。

闻允退烧以后缓过来一些,把黑白无常古怪的态度、连同乔欣荣那句没头没尾的西瓜糖给说了,二人虽然都很是不解,但那算是乔欣荣的遗言,他们还是帮了这个忙。

仪式还没结束,李建安精神恍惚地站在一旁,严崇山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找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节哀吧。”严崇山开口,李建安迟钝地看了他一眼,闷闷地点头。

严崇山把手中的文件袋递过去,解释道:“之前出于调查需要,拿走了令爱的物品,现在物归原主,见谅啊。”

李建安接过文件袋,木然地想要打开看一眼,严崇山将他按住:“哎!你还是回家再看吧。我和闻警官先告辞了,还有工作要忙。”

说完,他自然地拉过闻允的手腕,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个悲伤之地。

和这群人相比,许博航的伤感也不遑多让。

他和本案中的所有死者都没什么交情,难过只是因为又要上班了——他的能力特殊,做后勤工作时作用很大,尤其是这种受害者死状惊悚、知情者还众多的情况下。

闻允和严崇山抵达崇明中学时,许博航已经先一步到了。他蹲在学校门口,像一个显眼的大蘑菇,不知道在干什么,边上围了几个后勤处的兄弟,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唉,早开始早结束,长痛不如短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还是进去吧……”

……好么,原来是在耍无赖逃避上班。

但是这劝人的嘴里怎么没一句好话?

闻允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竟然能从许博航这张要么面无表情、要么满脸呆滞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出“伤心”这种情绪,真不知道许博航上班都需要做些什么。

严崇山走上前去,他拍了拍许博航的肩,不轻不重地说:“耍什么赖?起来。”

许博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领导虽然表现得并不严肃,但他深知领导关键时刻不容别人掉链子的习性,迫于严崇山的威压,他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萎靡地往大门里走。

严崇山交代那几个后勤同志:“排查一下都谁知道案子的异常,把他们带过来,就说学校请了专家给他们做心理疏导,记住了,一个也别漏,尤其那几个目击者……哦对了,姓汪那个主任就不用带来了。”

“是。”

“放心吧头儿。”

几个人靠谱地应了一声,训练有素地开始行动。

闻允疑惑道:“为什么汪主任不用?”

严崇山点了一支烟,淡淡道:“记得计遇他们查出来学校里还有个阵么?我后来让李煦去套汪主任的话了,那狗东西为了让学校业绩好看,二十年前找了一个‘高人’设阵法,每二十年献祭一个学生。”

闻允皱起眉:“所以那个被梨子姐误招来的小姑娘是被献祭了?”

严崇山:“说来也挺可笑,这事儿属于是坏人遇上骗子,那阵法纯是骗人的,小姑娘的死确实是意外。汪主任掏了那么大一笔钱,对阵法深信不疑,以为李芸芸是这二十年的祭品。他本来美着呢,结果没想到转眼又多死了两个老师,以为阵法出问题了,有恶鬼要报复学校,所以怕成那样。”

闻允:“……”

他实在没法对这件弄巧成拙、异常可笑的事发表什么评价。

严崇山和闻允带上许博航,管校方要了一间空办公室。

许博航不用人说,一到地方就就坐到了办公桌后面,开始发呆。严崇山从兜里掏出四个玉印来,问闻允:“会搭结界了吗?”

闻允伸手去接:“可以试试。”

事实证明,高材生的可以试试只是一种自谦,闻允搭了一个相当完美的结界,严崇山反复进出门检查了几次,不由称赞:“你挺厉害啊。”

闻允无心和他斗嘴,他跟着坐在招待用的沙发上,不多时,第一个人来了。

她是目击陈芳歌死亡现场的倒霉老师,几天过去了眼睛还是肿的,人也有点哆哆嗦嗦,估计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过不去,她没被当场吓疯已经是心理素质强大了。

严崇山请她坐到许博航的对面,许博航一改自己那戳一下蹦一个字的倒霉习性,竟然正色起来,认认真真地对女老师道:“可以把手给我吗?”

女老师没听说过心理疏导还有这样的形式,她求助般看了严崇山一眼。

严崇山人模狗样地微笑道:“没事,这个是我们心理专家研发的握手共情疗法,不是占你便宜。”

女老师便把手塞进了许博航的掌心,她披着头发,两眼有点躲闪,像是害怕眼前这个年轻的心理专家上来要她先复述当日所见。

结果心理专家只是握紧她的手,用真诚的语气问:“您能看着我吗?”

——闻允发现许博航上班的时候社会化还挺好的,像个正常人。

女老师将眼神挪了回去,刚对上视线,许博航就开口了:“9月11号那天,你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休闲裤,搭了一件灰色的薄外套,早早地到了学校。大概几点呢?你记不太清了,六点多左右吧,因为那天你要负责开办公室的门,所以需要最早到达办公室……”

闻允微微吃惊,向严崇山做口型:“镜花水月?”

严崇山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听。

“那天出门不是很顺利,你开车……哦,你平时开车上班么?”

女老师眼神空白,机械地回答:“开车。”

许博航接着道:“你开车上班,结果路上等了好几个红灯,把你烦够呛……”

闻允站在一旁,越听心绪越复杂,越听越震惊——因为光是说女老师如何抵达学校,许博航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五分钟,编得栩栩如生,把一切细节都填满,描述真实还逻辑自洽!

“……你心里挺好奇的,因为陈芳歌不是一个上班特别积极努力的老师,很少会留下来加大班,怎么会比你还早到呢?她趴在桌上,头发有点乱,身上穿着……”

许博航的语速不紧不慢,也没有太大起伏,越听越像念经,闻允听了一会儿已经开始走神,感觉再听一会儿就要睡着了。他看一眼时间,20分钟过去,许博航刚讲到“原来陈芳歌是死于突发心梗”。

闻允忍无可忍地掏出手机打字问严崇山:还要多久?

严崇山习接过手机,以为常地打字回复:20分钟吧。

……

闻允现在知道为什么许博航抗拒上班,平时又为何沉默了。

这度秒如年的漫长20分钟令闻允坐立难安,当他快要夺门而出,逃避这种对精神的摧残的时候,许博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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