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允的表情在震惊、茫然、恍然大悟中走了一遭,通过他的表情变化,乔欣荣推测他已经回忆起一切。

她可以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正义,唯独一件事她问心有愧。

为了挽回自己在闻允心中的形象,她自私地希望闻允能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而这个要求,神秘男人也替她完成了。

“我看见他和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失魂落魄地打车离开,他和我保证,只要我不提,你绝对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乔老师真想叹气。

人活着的时候,常常会忘记自己一直在呼吸,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刻意去关注后,反而会觉得喘不上气。

而人死了,的确便不再需要呼吸,只有心绪激荡难以平复,想要靠深呼吸来调节情绪的时候,乔老师才意识到,那看似平常的动作她已经不能再完成。

她的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不再流动,胸膛不再起伏。

奇怪的是,她却仍旧会被思想牵动心情,喜怒哀乐都如生前一般鲜活——有时真不知道,究竟是生命体征更能代表生存,还是切实的感受更能象征活着。

她以沉默代替了叹息,艰难地认下自己的过错:“我是有私心的,我不希望在你心里,我最后沦为了一个杀人犯。”

——可她已经是了。

闻允望着她,有一瞬间产生了再度被抛弃的感受,他低声道:“我以前送你花,只送芍药的。”

那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无关花语,只是因为乔欣荣喜欢,他就投其所好。

逢年过节,他会给乔老师送花,在花束里附一张贺卡,写满对乔老师的祝福。

乔老师起先还不太接受,她怕闻允掏钱给她买了花,就会紧着自己的生活费,但对于闻允来说,她的拒绝比艰难的日子更令人失落。

后来这就成了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没有人再推脱,也没有人额外地表达感谢,两个人保持着适中的距离,在合适的时机扶持着对方。

可既然乔欣荣那么喜欢芍药,今年教师节,他又为什么带着往常用来祭奠父母的康乃馨来看望她呢?

他也许的确失去了记忆,潜意识却未能放下。

乔欣荣大限将至,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没什么可接着说的,就把魂瓶给了严崇山:“我不知道他要魂魄做什么……但你刚才说,作用可能不妙。这两个人死了,欠的债也就还清了,没有要他们连魂魄都受煎熬的道理。你们是专业人士,比我更知道怎么处理他们的生魂……这个瓶子还是你拿着更合适。”

她的想法和严崇山不谋而合。

严崇山正担心呢,尽管这个神秘人他也想查一查,但他还不知道那个神秘人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怕万一和神秘人贸然撞见要有意外。现在拿到魂瓶正好,既能给这个案子收一个差强人意的尾,又能早点离开,避免和他相遇。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做的事也做完了,严崇山一时有点拿不准,他是放乔欣荣在这里等死,还是再做点什么。

于是,他悄悄往边上望了一眼。

闻允的状态不大好,虽然整整一晚他都没有流下一滴泪,但想必这些信息给他造成的冲击不会太小。

果然,闻允犹豫着,又开了口:“乔老师……”

他会问什么呢?严崇山才认识这个下属没多久,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将他的脾气摸得很透了。闻允就是一个表面看起来乖的小孩儿,其实又出格、主意又正,跟他还有点没大没小……

也许他会和乔欣荣正式地告个别,或者问她后不后悔吧。

严崇山自顾自地推测着,却听见闻允说:“……那时候你很疼吗?”

严崇山的心被人撞了一下,他无声地咬紧了牙根。

他回想起某个早晨,局里阳光正盛,日光笼罩着整个屋子,让一切都变得暖烘烘、懒洋洋。

他站在沙发前,边上是哭泣不止的罗梨,她不停地问“为什么死了”、“怎么会这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那时的特安局刚刚成立没多久,他跑通许多关系才把地址安置在了那栋特殊的别墅里。

局长还不是他,尽管他自觉疲累,其实也只需要跑跑应酬、和父亲撒撒娇,而大小事宜自然有人会解决。

可是死亡来得太突然了,在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时候,第一任局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所有人。那个王八蛋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更不要说什么指导特安局未来发展的锦囊妙计。

支撑特安局的重任一下落在了严崇山的身上。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思绪那么清晰过,该跑什么程序、该怎么应对那些滑不留手的官员、该怎么写讣告、该怎么办葬礼……他的大脑梳理着桩桩件件的待办事件,而在那些事项里,有一个想法冒出来,抢占了最高优先级,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死得有痛苦吗?严崇山想。他是安然去世的吗?走的时候疼不疼?

严崇山用力地盯着闻允的侧颜,他在闻允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个明明父母双全吃穿不愁、却仍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的混账小孩。

而后,他又看到了闻允本身。

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而在所有的事清里,他最关注的不过一件。

乔欣荣愣住了,在极快的时间里,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很疼”。

然而面对闻允的眼神,她难以说出口,于是她微微一笑,像一个给晚辈讲睡前故事的长辈,轻柔地、慢慢地说:“不疼的,那时候我肾上腺素飙升,还没来得及觉得疼就走了,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你不要……不要替我伤心。”

闻允像是释然了。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问问他的父母。

但想必,乔老师的回答就是真正的答案了吧?那对温柔的夫妻,最终是安详离去的。

在这样的释怀里,闻允感到身上微微一重。那种重量不像是外界强加给他的压力,反而像是某种他原本就有的东西,在缺位已久后被回收起来,身上只有一种“本应如此”的踏实和舒适。

乔欣荣的肉身却失去了支撑,骤然倒地。

闻允悚然一惊:“乔老师!”

变故发生在转瞬间,闻允的能力似乎结束了,他看见乔老师变得半透明,而远处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锁链声。

严崇山虽然听不见、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阴冷,那种阴冷不同寻常,不像是冰库里的冷气,而是一种扎根骨髓的寒意。

草叶摇摆的速度骤慢,幅度趋近于无,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笼罩了四周,令一排一排的墓碑变得影影绰绰。

雾气当中,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出现,动作缓慢地向此处行来。

他们戴着长长的高帽,身着古袍、手持镣铐,动作虽慢,却平滑异常,仿佛根本没在用脚走路,而是飘了过来。

所有人死后都要经历这一遭,何况乔欣荣还不是第一回,她心中坦然,束手就擒地合上自己的双腕,而闻允心中却充满不甘,他紧紧地盯着那一黑一白、转瞬之间就飘到眼前的身影,很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

严崇山急促地问:“什么情况?”

闻允咬牙:“黑白无常……!”

严崇山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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