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御书房内亮起了烛灯,明晃晃地发亮,照得人心底发慌。

皇帝端坐御案之前,两侧坐满了六部官员。

“陛下,您要的雪峰毛尖。”内侍李福瑞趋前奉茶,“今日还喝凉的?”皇帝一改往日常态,吩咐了凉茶。

皇帝笑看他一眼:“不喝凉的,那朕这嘴,岂不是早被‘热水’烫烂了?”这话听来似有深意,两侧众人各个屏息垂首,只闻杯盏轻响。

“泰儿,把你这几日在平阳的见闻跟大家讲讲。”

宇文泰拱手应道:“是,父皇。平阳遭遇洪灾已经两年有余,据巡抚王仁明呈报,灾民二十九万,粮仓内剩余的粮食,截至今日,应该只够八九天了。”

张意初补充道:“殿下所说二十九万灾民,尚未计入每日饿死、贱卖的人口。”

皇帝道:“平阳可有谎报之嫌?”

张意初道:“臣和殿下抵达平阳那晚,亲眼目睹差吏连夜运送尸骸,其中有不少是妇孺孩童。活着的孩子,为给父母换口薄棺,寻条活路,男为奴,女为娼。”

皇帝手里的佛珠蓦然停下:“泰儿,他所说为真?”

宇文泰肃然道:“张大人所言无半点假话。”

皇帝沉声道:“往日平阳发下去的钱粮,都喂狗了不成?”

郑仪忙躬身道:“陛下息怒!平阳灾民实在太多,就算是一家一家地发,也难免有疏漏。”

皇帝厉声道:“那朝廷养着平阳那些懒虫,都干什么吃的!”

郑仪冷汗涔涔:“滁州偏远,地方官吏,总是有些懒散无为之辈,还请吏部加以整治。”

他身旁坐着的伯喻开口道:“父皇,饿殍遍野,为天下人所不忍,但背后根源,应当不只是当地官员无所作为。更关切的是,平阳本就粮仓不足,如今已有饿死百姓的境况发生,若存粮耗尽,到时官府又该如何应对?”

皇帝点头道:“喻儿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是朕最忧心的事。”

宇文泰道:“父皇,平阳官府打算从当地商户手里买下粮食,但据臣这几日的观察,平阳的粮商恐怕已无粮可供。”

“无粮可供?”皇帝手中茶盏重重一顿。

“是,”宇文泰拿出当晚傅卓言交来的账本,“这是平阳从两年前到现在,府衙与当地商户金钱往来的记录,请父皇细察。”说完,李公公上前接过账本,交给了皇帝。

皇帝垂眸细阅,眉头微蹙:“泰儿,朕怎么未看出,平阳商户有什么为难之处?这上面写的,商户供粮充裕,平阳粮储并无亏空之虞啊。”

宇文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静坐的易望林身上,微笑道:“父皇当然看不出来,因为这账本,根本是伪造的。”

皇帝神色骤变:“假的?”

宇文泰并未直接回答皇帝,却转向身后张意初:“张大人,平阳溃堤的要害图录,都悉数移交给都水监了?”

张意初出列躬身:“回禀殿下,影卫已潜入溃堤水下,将堤坝塌毁处的裂纹、夯土实情详录成图,尽数交给都水监诸位大人,结果此刻应在送来的路上。”

宇文泰转向皇帝,朗声道:“父皇,堤坝之祸,究竟如何,既然张大人已取得水下实情,不妨稍等片刻,且听都水监如何定论。”

话音刚落,殿外脚步声疾。一名都水监官员疾步入内,手捧一份加盖火漆的文书,跪拜呈上:“陛下,平阳堤坝毁因勘验,已有定论。”

皇帝道:“讲!”

官员展开文书:“经反复核验影卫图录和实地残骸,臣等确认崩塌主因乃堤坝内部以劣质壤土充作基芯。但是,壤土基芯周遭却出现众多规则裂纹,正是锐器凿击、火药微爆所留。其走向、深度和分布,绝非洪水冲刷所能形成,乃人为蓄意破坏,此等破坏,正是大大加速劣质基土溃散的主因!”

“哗——”殿外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猛地灌入大殿,帷幔狂舞,寒意刺骨。

皇帝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人为破坏?究竟是谁要谋害平阳百姓!”

张意初适时出列:“陛下!平阳背靠禄青山,百姓以茶米为生,损坏堤坝所能图谋的,除了朝廷赈灾巨款外,没有其他!”

皇帝目光如冷电,扫向易望林:“易先生,两年前平阳洪祸,你工部作何解释?”

易望林神色自若,起身拱手:“陛下,都水监所见裂痕,未必就是毁堤之时留下。或许是筑堤工匠为夯实新基,用器械开凿旧有硬土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与溃坝并无必然因果,岂能妄断为蓄意破坏?依老夫看,这不过是技术层面的争议,何来阴谋之说?都水监的诸位大人,不妨回去再查查筑堤旧法,辨清痕迹由来,省得徒增纷扰。”

宇文泰冷笑一声:“易大人好一招金蝉脱壳。既然毁堤为假,那您为何处心积虑,买通平阳上下,甚至不惜派出傅卓言到本王面前上演一出苦情戏?他所言灾情为真,但呈给本王的账本却假!这一趟平阳之行,本王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查分毫!只因整个平阳,从府衙到粮行,皆是你的掌心之傀!”

易望林面露惊诧:“殿下此言,老夫惶恐。傅卓言区区一介商贾,老臣身处京城庙堂,何曾相识?更遑论指使?”

宇文泰道:“平阳不过滁州辖下一县,傅卓言微末粮商,若非有您这位高官授意,他岂能攀附于你?就连送上礼品,都不忘易大人的一份。还有隔壁桐丘的县令马冀,也甘当你的替罪羊,将唯一的幼女远送三百里外的永州。易大人,马县令此举,莫非是怕一旦东窗事发,你会让他马家断子绝孙?”

殿外侍卫高声禀报:“桐丘县令马冀,奉召觐见!”

只见马冀形容枯槁,官袍皱褶,踉跄入殿,扑跪于地:“陛下!罪臣马冀万死!”

皇帝道:“马冀!桐丘一百万工银,究竟是何去向?如实招来!”

马冀跪伏道:“多谢陛下!多谢殿下给罪臣这剖白之机!”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易望林,“当年,你许诺保我全家平安,转头却暗中派人挟持我十岁的幼女钏儿,以她性命要挟,逼我认下罪责。桐丘堤坝的百万两银子,你要我认下贪墨五十万两,可那银子……那银子我马冀一两一钱都未沾手,它们……它们都被你的人一卷而空!”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马冀压抑的呜咽响起,数道目光聚焦在易望林的身上,只见他面色阴沉,却稳如泰山,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状若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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