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仪和崔熠隔着棋盘,相对而坐,这是今日的第五局棋,前面四局她大获全胜,并且赢了之后无甚风度地嘲讽了谢于寅他们。
《棋经》杂说篇有云,胜不言,败不语。高者无亢,卑者无怯。今日她算是彻底违背了,不过顾令仪不仅没有反省,还果断选择责怪他人——
若不是江玄清他们不修口德,何故害她失了弈棋之德行?
这般想着,顾令仪从棋罐中取棋,抬手正准备在角星位摆上座子,就见一只修长的手捻着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
顾令仪抬眼,看见崔熠不仅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甚至还反问她:“我看方才都是白子先行,我没下错?”
起手天元,这还算没下错?
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第一手下在天元,无异于他让一子,简直就是在挑衅她。
顾令仪低头盯着棋盘中间的白子,眉头皱起又松开,又抬首看见崔熠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她当即就想弃子不下了。
显而易见,棋局一旦开始,他还这样乱下,顾令仪看他不顺眼的地方必然数不胜数。
江玄清本在和谢于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眼睛却在瞧顾令仪这边,见崔熠落子天元,他暗道不好,这跟给顾令仪甩脸色有什么区别?今日专职打圆场的江玄清走上前,提议道:“皎皎,你没和崔熠下过五子棋吧?从前我们与他玩过,简单却有趣,他也很厉害,都是他赢得多。”
顾令仪没下过,也并无不可,她问崔熠:“我记得你说过是轮流下子,谁先在横、竖或斜线连成五个同色棋子,谁就获胜?”
崔熠点头,意外道:“你还记得?”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这规则简单,如何能不记得?
回忆一番,好像崔熠同自己介绍规则的时候,还约她说等他从肃州回来,一定下一局?
那时崔熠即将代兄奔赴战场,她自然应下,此刻顾令仪在白子旁落下一枚黑子,今日也正式践诺了。
两人就顺着在棋盘下了起来。
即使顾令仪是新手,鉴于她方才在围棋上的大杀四方,崔熠不仅没轻视她,还用上了几个五子棋胜率高的走法。
这五子棋是新奇的下法,谢沅也能看得懂,她是个机灵性子,记得这个叫崔熠的哥哥之前管他旁边的小厮叫观棋,她便走过去问观棋:“崔熠哥哥管你叫观棋,他又不会围棋,那你名字里的这个棋是五子棋吗?”
观棋摇头,说他这个名字跟五子棋和围棋都没关系:“从前我不叫观棋的,是公子嫌我话多,他说常言‘观棋不语’,叫我少说些话。”
五子棋偏玩乐,不比围棋耗心力,崔熠听到观棋的话,边落子边补充道:“我可不是不让人说话,是你总与我母亲一条心,让你少打小报告罢了。”
顾令仪是第一次下,崔熠又没刻意让,很快崔熠五子连成一线,赢下了第一局。
顾令仪盯着棋盘,输了也不气馁,主动道:“有意思,再来一局?”
“要不这回你先下?”崔熠觉得自己也不好太欺负古人。
顾令仪没推辞,黑子率先落在棋盘,同样定在天元。学棋十余载,起手落子天元倒是稀奇的体验。
相同的一手棋,在不同的规则之下,效果天差地别。在围棋中,这是昏招,在崔熠的五子棋里,却是抢占先手。
崔熠紧跟着落子,视线时不时落在顾令仪脸上。
下棋嘛,除了落子看棋局,观察对手的眼神状态也很重要,崔熠看得光明正大。
顾令仪下棋时总是很认真,即使是五子棋,崔熠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喜欢下棋?”
顾令仪有些意外地抬眼,问如何改进棋艺的人多,问她为什么喜欢下棋的倒是少。
她落下一子,形成三连,指尖却并不如之前一样退回去,而是点了点棋盘:“你觉不觉得棋盘很像苍穹?”
崔熠紧接着落子堵住,他望着画纵横线的棋盘,半点也没看出来哪里像苍穹,但举一反三问道:“所以棋子像星星?”
原著里好像说顾令仪喜欢夜里不睡觉抬头看星星,很符合崔熠对古早言情小说的刻板印象,挺傻……挺浪漫的一个爱好,崔熠望着顾令仪的脸,稍稍修饰了说辞。
所以到底像星星吗?
顾令仪执子的手顿了顿,道:“也许吧。”
又下了几步,崔熠就没心思纠结棋盘和棋子各像什么东西了,他惊讶地发现顾令仪复现了自己的招数。
她一开始试图搭建崔熠之前的“花月开局”,不过崔熠对这个先手必胜的玩法印象深刻,下意识避开了。
崔熠看过攻略,再加上小时候玩过不少五子棋才融会贯通,顾令仪可只下过一局。
第二局依旧是崔熠赢了,顾令仪主动提出让崔熠先下,然后崔熠就发现,顾令仪又将他方才防守的路数学会了。
崔熠在五子棋方面有着碾压顾令仪这个古人的经验,谁知顾令仪迅速偷师,化用他丰富的经验,然后用她优越的头脑打了回来。
几番攻守交换,下到第五局,顾令仪就赢了,此后她与崔熠的胜负几乎就是先后手的分别,谁先手谁就赢面大。
崔熠惊叹于顾令仪的进步,顾令仪也对崔熠有很大改观,他思维敏捷缜密,不骄不躁,时常灵光一现,并不墨守成规。
顾令仪想那日不该怀疑崔熠是否开智失败了,肃州他虽无功而返,说不定另有隐情。
更关键的是她与崔熠连续下了很多局,开始连赢他并不自傲,后面越输越多他也不见恼恨。
胜不言,败不语。高者无亢,卑者无怯。崔熠这个不会下围棋的反倒做得最好。
在场围棋没人下得过顾令仪,比起一面倒的围棋,此时顾令仪更青睐有来有往的五子棋,便一直与崔熠下着。
日头渐渐往上走,光线移了位,晃得顾令仪眯了眯眼,她接过岁余递过来的团扇,左手抬起,举扇挡在头顶,右手落下一子,问:“崔熠,五子棋先手优势很大,难道不用限制吗?”
崔熠心想他小学下了好几年,才知道有先手优势这回事,嘴上应道:“寻常玩乐的话,规矩太多很累,若是真想公平一较高低,先下的黑子应该有禁手规则……”
说着崔熠准备起身,他这个方位日光小些,不如和顾令仪换个位置。他刚微微曲膝,一道人影就挡在了顾令仪身侧,提供了一处荫蔽。
崔熠看见对面的顾令仪翘起嘴角,将手上扇子递给帮她遮阳的江玄清,同他道:“日头烈,你挡挡脸。”
那是把绛红色纱绣团扇,上面的花鸟绣得栩栩如生,顾令仪拿时显得精致漂亮,江玄清拿着就有些滑稽了。
但他没有反驳,反倒顺从地以扇遮面。
崔熠手中拿着棋子,莫名地,想起刚落座在这时,顾令仪同他说“不入局者,何谈胜负?”
确实,不入局者,只能旁观。
顾令仪递完扇子,转过头来,看见崔熠正拿着棋子发呆,她疑惑地望了眼棋盘,她那么明显地连成三子,崔熠只要堵住就好,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崔熠?”
崔熠回过神来,匆匆看向棋盘,迅速落子,听见顾令仪说:“你下这儿?那这局我赢了。”
又下了两局,恼人的日头总算下移,江玄清也算功成身退,顾令仪从他手里接过扇子,抬手胡乱扑了两下风:“辛苦啦,给你扇两下,凉不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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