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郡主…饶命啊!”王虎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珠子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位,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鹅黄身影。
昏暗的光线下,顾今朝的脸庞如上好薄胎冷瓷,仿佛一丝风就能碎裂。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沉静之下蕴着不容置疑的锋锐。她微微倾身,山涧清泉般冷冽的嗓音不高,却字字如寒冰凿入骨髓:“王掌柜,本郡主的耐心,”她指尖拈着一根幽蓝寒芒闪烁的细针,针尖悬于王虎惊恐放大的瞳孔之上,“…和这针上的‘逍遥散’一样,有限得很!”
另一只素白的手,随意把玩着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小瓶。“再不说,”
她语气平淡得像谈论窗外柳絮,却让王虎如坠冰窟,“这万蚁噬心、痒入骨髓的滋味,怕是你这身膘肉,也扛不过三息。”
少女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冰冷刺骨!“骨头软这样,也配掌这藏锋阁?”
“我说!我说!”那‘逍遥散’三字如同勾魂索,瞬间勒断了王虎最后的心弦。他涕泪横流,嚎叫出声:“那剑…神武将军的佩剑…是假的!是赝品啊郡主!”
顾今朝眸底寒星骤然一沉。身形纹丝未动,指尖银针却精准地递进半分,悬于王虎的眼皮之上,冰冷的触感激得王虎瘫软如泥。
“谁借你的胆?”声音更冷,像是冷冽的刀锋,“又是谁让你放的风?”
“是谢指挥使!”王虎嚎啕,如同濒死前的困兽,“月前…阎卫送来的!让小的放风,就说…顾白衣的神武剑重现上京!小的…不敢不从啊!”
谢逍?殿前司指挥使,活阎王!
这个名字如巨石投入死水,在顾今朝心湖激起千层暗涌。他为何搅这浑水?用父亲失踪十五年的佩剑做饵?是文昌帝的授意,还是他谢逍自己的棋局?
“剑呢!?”顾今朝当即追问,声音带着冰冷死意。
“被…被人买走了!当天!”王虎眼神惊惶如惊兔,“一个…黑衣斗笠裹得严实的人!出手阔绰!二话不说,高价买走!小的…真不知是谁啊!”
线索,断了!
顾今朝眼底冰霜瞬间封冻。谢逍的局,饵刚抛下,便被暗处毒手叼走,快得令人心惊。
她收回银针,懒得再看地上瘫软成泥的王虎一眼。“没骨头的软蛋。”
转身,鹅黄裙裾在昏暗中划出决绝弧线。“夏蝉,银铃,回府。”
为避开主街的喧嚣拥堵,她们拐入了一条僻静的青石巷。春日午后的阳光被两侧高耸的院墙切割,投下浓重界限分明的阴影。
三月的春风裹挟着一股令人几欲不适的血腥味,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还缠着丝丝缕缕让人难忘的梅子酒香。
顾今朝脚步倏地顿住,指尖下意识蜷入袖中,触到暗袋里冰凉的备用银针。
不需要言语。
夏蝉已如护主的老虎般无声地挡在她身前,软剑在腰间蓄势待发。银铃也立刻把还在好奇张望的白马儿,狠狠拽到身后,圆脸上跳脱消失,只剩下警惕,死死盯着巷子深处。
死寂!
只有风穿过巷子的呼啸。
在那斑驳光影的交界处,一大片暗红正沿着青石板的缝隙,如同活物般肆意蔓延。血泊中央,倒伏着一个穿灰色短打的精壮男子。脖颈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鲜血仍在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的石板。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而站在那具尚在淌血的尸体旁,背对着巷口的,是一抹刺目的红。
红得张扬,红得夺目,红得又像忘川河畔盛开的索命彼岸花。青年窄袖束腰的红服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身形,墨色护臂紧裹着小臂,显露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腰间,是一把同样绯红、古朴繁复的长剑斜挂着,剑鞘耀目,却透着一股冰寒死意般的冰冷感。
红衣青年似乎刚结束手中的事,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帕子,擦拭着右手食指上一枚造型奇特的蛇形银戒。阳光吝啬地落在他修长的指骨上,银戒内侧,一道细微的冷光一闪而逝。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漫不经心。
巷口的风,卷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拂动了他高束起的墨色发尾。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刹那间,顾今朝对上了一双眼。
琥珀色的瞳仁,如同深林中蛰伏的猛兽之瞳,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杀戮后的波动,唯余一片肆意而慵懒的深渊。俊美得近乎妖冶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右眼眼尾那颗极小的朱砂痣,在明媚春光的折射下,宛如一滴凝固的妖异血泪,为他过分精致的容颜平添了难以言喻的危险。
殿前司指挥使,谢逍。
那个一身红衣,手段残酷狠辣,被整个上京城权贵私下里称作‘活阎王’的男人。藏锋阁的设局者,此刻成了青石苍巷的执刑人。
顾今朝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病弱的肺腑,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沉静地迎上那两道冰冷的审视。
“俺晓得喽,他,他…”银铃带着蜀地口音的尖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打破了死寂:“他定是看上那汉子了!把人吃干抹净才杀人灭口!对头!话本子里都这么写!他不喜欢女人!”
顾今朝心头猛地一跳!银铃这个莽撞丫头!
谢逍擦拭银戒的动作,彻底顿住。他缓缓抬起眼,那双危险诱惑的眸子精准锁定了躲在白马后面,强作凶狠的银铃。目光并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似在掂量一件死物分量的漠然。
薄唇勾起,绽开一抹冰冷刺骨,又隐含兴味惑人的弧度。
“呵。”一声轻嗤,像薄冰碎裂,“小丫头,”他声音低沉悦耳,却淬着剧毒般冰冷,“话本子看多了?本殿的喜好,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尾音轻挑,带着居高临下的残忍戏谑。
“银铃!”夏蝉低喝,警告如金石相交,全身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强弓。
顾今朝轻轻抬手,按在了夏蝉紧绷如铁的小臂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平静地落在谢逍身上,越过那具尚温、流淌着生命余温的尸体,直视那身刺目红衣带来的窒息压迫。星辰般的眼眸里,无惧无怒,没有厌恶,只有沉静的探究和冰冷的计算。
她的视线在他擦拭银戒的右手上短暂停留……随即,快速扫过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死者紧握的右手吸引了她的注意。骨节粗大,虎口厚茧,而指缝里,似乎沾着一点极其微末,不同于青石板上湿泥的灰白色粉末。
同时,一股极淡、若有似无的、类似某种特制香灰的气味,混杂在血腥中钻入她的鼻腔。似曾相识,却一时难以捕捉确切的源头。
顾今朝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甚至没有再看地上尸体一眼,目光锋利幽冷迎向谢逍,声音似群山溪涧般冷冽:“夏蝉,银铃,绕着些过去便是。”
命令简洁,不容置喙。仿佛眼前只是碍路的污秽。
言罢,不再看谢逍,提着素雅的鹅黄裙裾,从容地侧身,贴着巷子另一侧冰冷潮湿的青砖墙壁绕行。姿态优雅依旧,步履沉稳,避开蜿蜒血泊。
夏蝉紧随其后,全身戒备。银铃狠狠拽了下还在好奇嗅着血腥气的白菜:“憨货!走了!再看,小心阎王爷把你眼珠抠出来踩!”
谢逍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铁钉,裹挟着玩味的审视,瞬间钉在了银铃那张圆圆的,强作凶狠却难掩稚气的脸上。
三人一马,在死寂和血腥气中,挪过了血泊,挪过了尸体,也挪过了那一身煞气、如同血海中修罗般伫立的谢逍。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今朝眼睫微垂,视线再次精准地掠过死者紧握的右手,将那点异样的灰白色粉末和那股特殊气味深深印入脑海。
直到汇入长街的人声喧嚣,顾今朝才感觉肺腑间那股窒闷感稍缓,但心头疑云更重。
“郡主!刚才吓死俺了!”银铃拍着胸口,“那红衣服的阎王,眼神好生吓人!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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