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松松地垂落,隔出一方昏暗静谧的天地。两人侧身躺着,脸对着脸。裴泠正将今日朱衍徽与朱承昌的事细细说与谢攸听。

“他们说话的语调、用词,仔细回想确有不同。譬如朱衍徽称顾奎为‘顾长史’,而朱承昌唤的一直是‘长史’,更不用说神色气度了。白日里与朱衍徽交谈后,入夜再去见朱承昌,那种判若两人之感便愈发明显。若说是同一人假扮或心疾,许多处却对不上,可若说是魂灵附体,我自幼便不信这些玄虚之事。但眼前情形,又教我寻不出更好的解释。”她顿了顿,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你怎么想?”

谢攸一直静静听她说完,然后伸出手将她一缕散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才缓缓开口道:

“阳明先生曾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这‘心之体’,或许可比作一面至明至净的铜镜。镜体本身空无一物,无善无恶,故能朗照万物,事来则映,事去则空。而‘意之动’,便是物来感照时,镜中一时呈现的影像。”

他略作停顿,斟酌词句:“常人境遇平顺,意念如镜中影,随感而生,过而不留,心体始终澄明。然,若有人遭逢极怖极痛之境,譬如濒死的惊惧、无可逃避的重压,那刹那间生成的意念,便如一道过于强烈的光影,骤然灼入镜面。

“这意念过于剧烈,不仅映现,更在镜面上烙下了刻痕。它从此滞留下来,不再消逝。久而久之,这烙印自成轮廓,甚至开始独自映照外物,衍生出独属于自己的记忆、好恶与应对之道。它本是心体因巨创而暂时僵滞的一部分,却渐渐仿佛有了独立的生命,还与原初心体彼此隔绝,再难通联。

“故而,我以为朱衍徽并非外来魂灵,他正是朱承昌心镜之上,一道为抵御莫大恐惧或痛苦而深烙下的‘镜像’。他源于朱承昌,承载了朱承昌无法直面的一部分记忆与情感,却也因此拥有了截然不同的感知与生命。他们同源一体,却已如一面铜镜裂成的两片,各照一方。”

谢攸的声音在帐内低缓地继续,带着思索时特有的沉静: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从钟山下来,在绸缎庄发生的事么?朱承昌见妇人稍一靠近,便反应剧烈,近乎惊惶,再结合她如此惧水,这两件事绝非偶然,如此强烈的情绪,也绝非凭空而生。依我看,这背后定然是发生过某种极痛苦、极不堪,且与水、女子相关的事。

“正因为这些事远超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她才不得不将那一部分连同相关的记忆与感受,从‘心之体’中生生隔绝出去,为了留下一个‘能活下去’的朱承昌,所以她化出了‘朱衍徽’,让他代替她面对白昼、应对世事,而她自己便选择只在晚上出现。”说到此处,他声音低了些,“这般解释……你觉得可还说得通?”

裴泠一直静望着他,眼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学宪大人不愧是连中三元的才子,用‘心之体’来解,确实让我有种豁然贯通之感。”她说着,忍不住靠近了些。

他本就生得一副清峻好样貌,声音低沉悦耳,听他讲道理,是一种享受,缓缓道来时,自有别样韵味。更难得的是,学识被他用得恰如其分,从不刻意卖弄,也毫无掉书袋的迂腐之气,让她心底那份喜欢,不由分说地又深了一层。

帐内烛影轻摇,裴泠望着他的脸,望着望着,便又想与他贴一贴,贴得近些,近到毫无间隙。

念头一动,手便跟了过去。

谢攸还未及反应,身上那件里衣已被她三两下挑开、褪散。他呼吸一滞,刚要开口,却见她已顺势跨腿过来要往上坐。

“不行。”他手臂一紧,迅速攥住她两侧上臂,将人轻轻往上提了提,声音几乎立刻便哑了,“下来,你不能在上面。”

“为何?”她不悦。

“我还不知你么?”谢攸将她揽住,偏不让她坐下,“若由着你在上头,以你的性子,兴起时哪还记得背后有伤?只怕动作起来,什么都忘了,不管不顾的。”

裴泠手腕一翻,便轻易将他攥着自己的手指掰开:“我还由得你?”

谢攸见她眼底那簇熟悉的跃跃欲试的光,心知拦不住,赶忙退而求其次,声音都急得有些飘:“你悠着些……那侧着,我们侧着来行不行?”一边说,一边手上用了巧劲将她往床褥里带,打定主意不让她在上位。

“我不要侧着,”裴泠被他箍住腰,倒也暂时动弹不得,眼波流转间忽地道,“那去桌上。”

谢攸咽了咽喉咙,半晌才找回声音:“……好。”

“嗒、嗒、嗒——”

且听灯座与木质桌面碰出细微而规律的轻响,像在悄然打着拍子。烛火在案头不安地摇曳,不知何时就要倾落下来。

裴泠双脚架在桌沿,反手向后撑着桌面。

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因摒弃了其他抚慰,反而将感官与念想都汇聚起来,那唯一的相触,便厮磨纠缠得愈发厉害。

谢攸低下头。从这个角度所有都一览无余,尽收眼底。他看得有些出神,呼吸不自觉屏住。

虽然行得克制,但这陌生的体验却带来绝妙感受,而他灼灼的目光,更是添上一重无声的刺激。不过须臾,她抖了起来。

一下被咬紧。

谢攸闷哼一声差点失守,脚背上顿觉有温热感漫开。他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她。

裴泠几乎立时就想软倒在桌上。

就在她力懈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轻轻一带,便将她捞回,揽靠进自己怀里。

她发烫的脸颊贴上他的颈窝,耳畔立刻传来他轻扬的笑,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得意:

“姐姐,”谢攸侧过头,吻了吻她的鬓角,“我这才刚开始呢。”说着,他略略退开些许,在昏光里注视她氤氲的眉眼,含笑问,“喜欢在桌上?”

裴泠从喉间逸出一声懒懒的“嗯”,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腰身随之轻轻一摇:

“别停……我很喜欢。”

“好,”他满足地直吸气,“我不停。”

不知过去多久,但听“铛”一声闷响,那盏摇晃了许久的油灯终于失了平衡,从桌沿滚落,重重磕在砖地上。唯一的光源倏然熄灭,浓稠的黑暗瞬间淹过来。

两道湿黏滚烫的喘息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里显得愈发清晰,无所顾忌地蔓延开来,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

近来因着国丧,诸事停摆,曲中姑娘们闲来无事,便又起了兴头,商量着再开一回“盒子会”,一来排遣寂寥,二来也是在这片素白萧索里,偷得一点往昔的热闹与生气。

这盒子会是旧年就有的雅集,姑娘们择定日子,各显手艺,将亲手烹制的肴蔬、面点、茶食装盒,携来共品,暗里自然也存着些较量高下的心思。因一律用食盒盛装,故而得名。

往年都是由院中的妈妈们品评等次,今年却有些不同。姑娘们私下商议,觉着既有贵客在侧,何不请来一同凑趣?

到了这日,后厨便成了最热闹的所在。每个灶眼都燃着旺火,每张案板前都立着位云鬓微松、卷了袖子的美人儿,切剁翻炒,各显神通。蒸腾的白汽混着油香、醋香、糖香,将厨房熏得云山雾海一般。

龟公们穿梭其间,埋头洗那碧青青的菜蔬,剥那白生生的蒜子,又被支使得团团转,递盘送碗,不亦乐乎。几位妈妈也耐不住,这儿瞧瞧,那儿逛逛,眼见得哪锅小炒正到火候,或哪笼点心蒸得晶莹,便眼疾手快,徒手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哈气。

正烹调的姑娘一回头瞧见,少不得蹙起黛眉,纤指虚点,那埋怨声又娇又脆,混在锅铲声里,别有一番鲜活生气。

“妈妈!您又来偷嘴!这味都叫您尝淡啦!”

妈妈们哈哈一笑,也不着恼,舔着手指又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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