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酒楼下来,天色尚早,卿甫问觐灵有没有要紧事,没有的话,两人去湖堤上走走,就当饭后散步。
觐灵没有拒绝,他说,我正有此意。
路灯昏黄,湖堤上杨柳依依,偶有几伙结伴行人从身边走过,笑语盈盈。两人并无话,只是一味走,步伐缓慢。
天色渐暗,前方能望见公园的灯光,觐灵驻步,轻轻说:“听祖父说,我们家从外地迁来临城,有百余年,那时生活拮据,由此用一幅吴镇的梅花图盘下一间茶馆。”
吴镇,元人,工书法,善绘山水、梅花,号梅花道人。
“我还以为茶馆‘暗香’二字来自诗句,原来是吴镇的梅花图。”
卿甫不由地惋惜朱家将这样的画作抛售,又说:“用吴镇的画换间茶馆,这可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后来我曾祖父也很后悔,这幅画是传家之宝,据祖父说,在乱世中家产散尽,只抢得这幅画东逃而去。可惜,连最后一点遗留也保不住。”觐灵喟叹。
“我做古玩生意,结识几位收藏界的朋友,有一位对字画很有研究,说起来他儿子还是我那间古玩店的合伙人,你哪日有空,到我店中来坐会。只要那幅画作还在人间的话,就有可能托他寻着。”
卿甫立即想到老罗头,老罗头交友广,消息灵通。
“麻烦赵先生为我引荐,我是个闲人,什么时候都有空。”
“后天下午,就约在古玩店里,你也还没去看过我的店吧。”
“可以。”觐灵笑答。
路上,卿甫边开车边留意坐在身边的觐灵,觐灵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他的侧影很美丽,虽然这样形容男人,不大适合。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孤寂与忧郁的神情,让人不禁想抬手,去拂拭他垂于耳际的发丝,拭去他的哀伤。
卿甫将目光挪回,不想分心。
对方的心思,觐灵无知无觉,车停在他家院门前,他才仿佛从睡梦中醒中,喃喃说:“到了。”
下车,觐灵对卿甫道声谢谢,这次还是没请卿甫进去坐坐,或是喝茶。
见对方清瘦的身影消失于院门,卿甫才开车离去。
“卿甫啊,我发现你这人有梅花情结。”
小吴编辑的话,忽然在耳边回荡。
卿甫喃喃自语:“这是遇到了梅花一样的男子。”
从那双绣有“暗香”二字的黑色布鞋进入眼中那刻开始,这个叫朱觐灵的男子,就出现在卿甫的生活中。
夜里,卿甫正坐在电脑前,人在异地的罗仲敏突然打电话给他,叫他开电脑接几张照片。
随后,仲敏发来数十张照片,拍的都是同一件戏袍,年代可以断在晚清。戏袍颜色瑰丽,绣工超绝,袍身完整,没有损毁之处。
卿甫对织物一知半解,但见到这件戏袍亦十分惊喜,问仲敏戏服的来源。
“特别曲折,回去再和你细说,我瞅着是真货,卖家急着要出售,我们下手要快。”仲敏在手机里说。
“出价多少?”卿甫问。
仲敏立即报了个价格,价格不低啊。
“一口价?”
“一口价,对方要求今晚就做决定,明日另有买家要看。”仲敏见卿甫仍在迟疑,又说:“老赵,这是笔好生意,我看转手能翻两倍。”
卿甫略做思考,回道。“买。”
获得卿甫首肯,仲敏语气兴奋:“买回来就是镇店之宝!”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后天。”
又问了仲敏一些事,才结束通话。
卿甫看着电脑上的文档,再没有写作的心情,此时已经是深夜,摘下眼镜,起身伸展肢体。
偌大的宅子,只有卿甫,孑然一身,他虽然孤寂,内心世界却很充实。
在一些方面,卿甫与觐灵类似,他们身边都没有家人,都守着一栋老宅,都过着孤单的生活。
深夜,卿甫睡去,觐灵合上书,亦在沉睡,他床头柜上放置着一本书《燕云》。
今日,赵卿甫着实吓了他一跳,就在卿甫说:“你所见到的古人,或许是真实存在,有形体,甚至可以触摸。”
觐灵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年少时经常偷偷进入茶馆“通道”,与古时茶馆里的人喝茶,也曾与茶客们促膝长谈。
赵卿甫《燕云》一书里描述过一位历史人物,此人号为云水先生,正是临城人,觐灵在古代茶馆里还真见过他。
当时云水先生身边有众多交友,一大群人坐一起品茶闲话,其中便有一位俊美男子,容貌与赵卿甫长得极像。
此人被友人称呼为:“赵兄”。
觐灵在后来,还曾在“通道”中与这位“赵兄”逢过面,从赵兄的装束看应该是一位官员,观察他的言谈举止,是性格刚毅,不拘小节的人。
当赵卿甫在书店签名售书时,觐灵拿《燕云》找他签名,那天卿甫并没有留意到觐灵,倒是觐灵见到他的容貌,大为震惊。
后来,当听到卿甫说卿年失踪于“通道”,觐灵才会感到惊讶,在他看来,能看见“通道”的,应该是卿甫,因为卿甫身上有他熟悉的东西,在《燕云》这书中有体现,与他这个人的容貌也有联系。
这种联系,说不清道不明,而那位叫“赵兄”的男子,亦给年少的觐灵留下深刻印象。
他曾多次进入“通道”想再找寻他,想要问清他的名字,却都没能再相见。萍水相逢,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觐灵有时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甚至有时候几乎要想起这人的名字。
八百年后,赵卿甫写《燕云》,描述云水先生的一生;八百年前,“赵兄”与云水先生交好,或许也亲眼目睹了王朝的更迭,那□□好们或寂寥或悲戚的结局吧。
我是否曾参与其中?那时候的我又会是谁?
觐灵偶尔会这样想。
仲敏从外地回来,旅行包里塞得鼓鼓,他没有当场打开,而是拿进会客厅,见卿甫在里边,就将旅行包递给他,低声说:“回去再看。”
卿甫自然领会,将包塞进办公桌下,悠然说:“其他的呢?”
仲敏搬张椅子坐下,回:“托寄,明日能到。”
仲敏开古玩店是第一遭,做古玩生意却不是第一回。
他以前就倒卖过古玩,时常到乡下收古董,一瞅一个准,对这个行业相当熟悉,门路也广。
罗仲敏长得斯文白皙,外貌看不出是位奸商,所谓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
“对了,单据,还剩点钱。”仲敏从腰包里取出一沓纸币,又将一叠单据递给卿甫,卿甫约略点了下现钱,就连同单据一起锁抽屉里。
“你要不要回去睡会?”卿甫这人适应不了长途汽车,便想仲敏坐了五个钟的汽车,想来也会疲倦。
“不用,我车上也能睡,早睡饱了。”仲敏立即摆手,别看他长了张书生皮相,他这人可是铜筋铁骨。
既然这家伙说他不累,卿甫不再理会。
中午时候太阳老大,没什么客流,卿甫出会客室,到店外走动,见到伙计小张在摊子前与一位学生模样的顾客争执,那顾客想买枚玉坠,报的价格不合适,小张不肯卖。
“你给的价格太贵了。”顾客手捧玉坠,不肯退步。
本来店门外以前不摆小摊,因为小摊上卖的主要是些小玩意,仿制的玉坠,钱币之类,后来和仲敏合伙,仲敏要求搞一个小摊,理由是不要求挣钱,挣个人气就行。
“小张,怎么回事?”卿甫一时兴起,出声问询。
小张光顾与顾客交谈,没留意老板在身边,听到卿甫的话,急忙说:“他要价太低,又硬是要买。”
学生模样的顾客说:“老板,卖一个吧。”
看得出来这人囊中羞涩,又很喜欢这件东西。
卿甫说;“小张,卖他,去里边取个新盒子。”
小张也只得到里边去取新盒子,再出来将玉坠装盒中,顾客把钱付了,临走前,对卿甫说:“老板真好说话,下回一定还来光顾。”
卿甫轻笑,这小摊上的东西,还真得是卖个人气。
没一会儿,又走来两位年轻女孩,指着摊上的手链,跟小张谈价格。
卿甫回会客室,见仲敏正在翘脚看电视,看的还是家庭主妇最喜欢的苦情戏。 “仲敏,你的品位够独特的。”
仲敏笑回:“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你看这位女演员长得真好看,身材也好。”
卿甫瞄了一眼屏幕,一位女子正蹲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本来午间实在无聊,且让人昏昏欲睡,要换平时,卿甫早到别的地方透风去了,只因他与觐灵下午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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