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晟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地瞥向不远处的知渺。

这个机会,她应当抓住才对。

可知渺却是有些不知如何回复他的目光,皇后并不喜欢她,此时提出为姜晟纳良娣,只怕这个位置并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臣妾看司宝司的正六品女官白薇不错,端庄持重,又懂规矩,不如一并赐给晟儿?”

果然,还未等姜晟回话,章韵便率先开口。

姜烁正高兴,当即点头:"准了。晟儿,你可有异议?"

姜晟心头一凛,猛地看向章韵,见她正用不容置喙的眼神凝着自己。

他恍然发觉,原来那个常爱与他说笑,性子纯真的白薇竟是母后的人。

他若此时拒绝,便是公然违逆母后,只会让姜恒抓住更多把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人群后的知渺。

她站在阴影里,此时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察觉到他的视线,她飞快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姜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儿臣无异议,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空场,将众人的窃窃私语吹散在风里。

这场狩猎,在众人的各怀心事中,落下了帷幕。

————

拖着沉重的脚步,舒千雪回到东宫。

一天下来,她只觉得心力交瘁,便搭着柳絮的手,直接回锦绣阁歇息。

穿过回廊时,几个侍女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飘入耳中。

“唉,听说过几日东宫又要添新人了。”

“可不嘛,本来还以为会是长公主身边的知渺,却不想是林大小姐和白女史。”

“出身摆在那儿,终究是攀不上的。就像咱们,有幸伺候过殿下,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我看啊,以后咱们连近殿下的身都难了……”

几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舒千雪早已指尖攥得发白。

“大胆奴婢!竟在此口出狂言!”柳絮连忙厉声呵斥。

侍女们猛地回头,看清舒千雪那张覆着寒霜的脸,霎时面无人色,齐刷刷跪下:“太、太子妃娘娘……”

舒千雪眼底的寒意愈发森然。“你们方才说什么?伺候过殿下?”

“不、不是的娘娘!”最前面的侍女慌忙抬头,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发,“是娘娘听错了,奴婢们绝不敢胡言!”

柳絮上前一步,扬手便给了那侍女两记耳光,脆响在回廊里荡开:“方才的污言秽语说得那么清楚,还敢狡辩?”

“太子妃饶命!饶命啊!”侍女们伏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作响,哭声里满是绝望。

舒千雪缓缓蹲下身,抬手用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挑起最前面那侍女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果然是标致的美人。”她的声音柔得像水,却淬着毒,“这般好模样,伺候人的功夫想来也不差,留在东宫,倒是委屈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醉仙楼,或许更合你们的心意。”

“不——!太子妃娘娘饶命啊!”侍女们的哭声陡然凄厉起来,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

舒千雪却像是没听见,只对柳絮冷声道:“拖下去。”又顿了顿,补充道,“查清楚,所有伺候过殿下的侍女,都照此办理。”

柳絮低头应道:“是。”

———

姜晟回东宫时,暮色已漫过宫墙。

刚踏入长信殿,便见张德一脸难色地迎上来:“殿下,太子妃在殿内候着,说有要事求见。”

姜晟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方才路上已听闻了侍女之事,那些人虽算不得什么,可被舒千雪如此处置,终究是打了他的脸。更何况是把人送去醉仙楼那种地方,狠戾得让他心惊。他从未想过,那个平日里看似端庄的女子,妒火焚心时竟会变得如此可怕。

他抬眼望向长信殿的方向,窗纸上映着舒千雪静立的身影,沉默片刻,对张德道:“孤去偏殿处理政务。”

张德一愣:“可太子妃还在等着……”

“你觉得,孤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姜晟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

他素来厌弃后宅争斗,若此刻进去,定然会与她撕破脸皮。

那些侍女的性命,那些被她碾碎的体面,桩桩件件都堵在心头,让他连见她一面都觉得烦躁。

不如不见,至少还能留点表面的平和。

夜漏滴答,长信殿的烛火燃得昏昏欲睡,舒千雪立在空荡荡的殿中,得知姜晟今夜歇在偏殿的消息。

她望着殿门方向,那里曾是姜晟每日归来时会踏过的地方,此刻却只剩沉沉夜色漫进来,凉得刺骨。

“娘娘,夜深了,咱们回锦绣阁吧。”柳絮小心翼翼道。

舒千雪缓缓转过头,鬓边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红痕,她声音嘶哑着开口:“柳絮,你说……本妃做错了吗?”

柳絮猛地低下头,指尖绞着袖口,不敢接话。

她怎敢说?娘娘处置那些侍女时是狠了些,可殿下这无声的冷待,又何尝不是一把钝刀,一刀刀割在娘娘心上?

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吹得烛火猛地跳了跳,将舒千雪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瘦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孤寂。

夜色愈深,月光泼在琉璃瓦上,冷得像一层薄冰。

东宫的下人们早已察觉到气氛不对,走路时踮着脚,说话时压着声,连伺候茶水都不敢发出半分响动。

谁都看得出,太子与太子妃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已经冻得结结实实了。

————

长公主府的暖阁里,熏香袅袅,驱散了深秋的凉意。

姜晞执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眉宇间的从容,漫不经心地问:“晟儿近来还像从前那样,心思全扑在朝政上?”

张德垂手立在一旁,恭谨地颔首:“回殿下,正是。自大婚至今,太子殿下一月里至多去太子妃宫中一回,往往也是略坐片刻便回了长信殿。”

茶盖轻磕碗沿,发出清脆一响。

姜晞望着茶汤里自己模糊的倒影,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本就是场联姻,能做到相安无事已是难得,其余的,便随缘吧。”

相安无事……

张德指尖悄悄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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