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围着大蛋走了一圈。

蛋没有嘴,不可能把火吹灭。

难道是因为它太冷,火一摸它,就灭了吗?

她的小脑袋瓜可以想明白的事情太少了。

算了,只能换着法子尝试烤蛋。

把蛋架起来,或是横着烤,她累得精疲力尽,依旧没法让火苗接触蛋壳。

最后,她把大蛋整个埋进土里,而后把火堆搭载土堆之上燃烧。

这一次成功了。

火焰被泥土阻隔,蛋壳似乎无法判断热量来自哪里。

等了近半个时辰,再次熄灭篝火,挖开焦土,用力敲蛋壳。

蛋壳却坚硬如初,“毫发未损”。

再这么下去,她饿死之前就先累死了。

温绛耳没有彻底放弃,她把大蛋埋回土坑,打算再烤它个三天三夜。

烤蛋的这三天,她也不能干饿着。

得去山里找鹿角菌,去跟掌柜的换萝卜包子。

然而,光是饿着肚子走下山,就已经腿脚发软,晕乎乎地摔倒几次。

她只好先去集市讨一碗粥喝。

温绛耳这两年已经习惯了,必须为继母干很多活,才能交换食物,不能白吃的。

她最好也能给掌柜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她现在没力气爬山寻找鹿角菌,只要一碗粥,她吃饱了一定会去找,先欠着。

拖着沉重的小胖腿终于来到集市,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

平日里人声鼎沸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没有人在街边摆摊,商铺也都大门紧闭。

地上的积雪无人清扫,呼啸的北风吹得布招牌猎猎作响。

她吃惊地张着小嘴,跑去找赵衍哥哥的包子摊。

熟悉的摊位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木架,又大又高的蒸笼不见了。

她又奔向那位女掌柜的药铺,一排门板紧闭着,她贴在门板上仔细听,没有声音。

一股空荡的迷茫感填满了身体,这感觉比第一次在山洞里过夜更让她无措。

她想转身跑回自己的家,至少那里有她熟悉的人。

可是会被卖掉。

世界变得好安静,只有她的喘息声,和肚子里咕噜噜的翻腾声。

-

“掌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正院里,正在洗衣的周婶双手一擦围裙,关切地上前拦住药铺掌柜的去路,“村长派人来说了,金鳞山的道君让百姓们要闭门不出十天半个月呢,秀兰没告诉你吗?”

“我知道,但我得去温家走一趟。”李放歌拍拍周婶的手臂,“放心吧,很快回来。”

“温家?哪个温家?您是要干什么去?”

“就是从前那个人称‘活菩萨’,跟咱抢生意的温青妩家里。”

“那个女妖精?她不是已经被道君们抓走了吗?”

“对,她留下个年幼的女儿,当爹的又成了家,有了小儿子,大概是不想养闺女了,把个胖嘟嘟的娃娃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可怜见的。昨日里,她跑来我药铺,想去采药跟我换吃的呢。我刚答应让她每天来我店里领粥,今儿门就关了,我担心那孩子没着落……”

她拎起手里的麻袋给周婶看:“就想送半袋米给她,好歹把这半个月扛过去。”

周婶一拍腿,“我瞧着您才是活菩萨呢!那女妖精治病救人,是为了求取功德修炼成仙啊,她挡咱家财路两三年,如今遭了报应,您还上赶着替妖精照顾小妖崽子?”

李放歌摇摇头,“论迹不论心,温青妩治病救人,又没作恶,真是妖,那也是好妖精。孩子可怜,养活一张小嘴也不算难事,能帮就帮一把算了。”

周婶张了张嘴,无从反驳。

掌柜的做生意实在,又经常布施,药铺子这两年挣了不少钱,确实不怕多一张嘴。

想来掌柜的也是命苦,十五岁刚嫁进钟家,钟家大公子就因病暴毙,他爹娘失去独子,很快因为伤心过世了。

掌柜的从那时起就被村里人骂成克夫的扫帚星,克死了钟家全家人。

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守了八年的寡,至今无人提亲。

孤孤单单这么多年,这姑娘从不自怨自艾,自己采药摆摊,如今做成了个小有名气的药铺子,真是不容易。

周婶看得出,掌柜的兴许是觉得家里太冷清,对那妖女的孩子如此关切,保不定是有了收养那孩子的心思呢。

思及此,周婶一阵揪心。

妖精的孩子,那就是小妖精,万一长大后有了妖精的本事,又要被道君们捉走,岂不是让她家掌柜的再一次受了丧亲之痛?

得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周婶劝道,“夫人,我知道您心善,但山上的道君都说了,不确定这次灾患会持续多久,家里得多囤点粮食,这别人家的孩子,你想插手,万一当爹的往后拿孩子当借口,赖上咱家怎么办?”

因为常年布施,李放歌家中仓库里有大量粮食,但她生活朴素,偌大的家宅里只有一个丫鬟秀兰,和仆妇周婶。

仓里的粮食够家中三张嘴吃上几年,根本不担心灾荒。

若是真的招惹上一个贪心无赖,她家中无男人撑腰,一个年轻寡妇,确实很难守住家财。

“你说得有理。”李放歌皱眉思索片刻,立即想到了办法,“这也好办,那个小孩儿机灵得很,我教她偷偷把这袋米藏起来,每天自己舀一捧,在外面煮了吃,不让家里知道便是了。”

周婶噎住,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劝阻。

眼睁睁看着掌柜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提起裙摆,小跑出门了。

温家是隔壁村的。

李放歌提着麻袋跑到村口,发现一群人堵在牌楼前面,似乎在为什么事争执。

都是年长的老爷们——各家族长。

村长也在其中。

那村口一边是条河,另一边砌了土墙,过道才两三丈宽,人挤人堵在那里,想出村子,得请那些老家伙让一让。

李放歌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群死老头说,就是这群人背后里骂她克夫命。

夫君刚死那年,这群老头就逼她“自愿”殉夫,想跟衙门换个贞节牌坊,回来给村里长脸。

李放歌不肯去死,她嫁到钟家,本就是父母为了聘礼,把她卖给个孱弱的药罐子。

一进门就死了丈夫,她难不成还要为了那几两银子去死吗?

丈夫一死,家中的农田就被族长分给钟家其他男丁。

她无力反抗一群庄稼汉,只能去集市上找份活计谋生,却因为族长派人挨家挨户地说闲话,没人肯要她。

那年才十五岁的李放歌,偏不肯坐吃等死,拿家里最后那几吊钱买口吃的,上山采药,硬是盘活了自己。

她不觉得自己多么心善,给穷人乞丐布施,只是为了洗干净“克夫命”给她带来的污名。

她确实恨温绛耳的母亲当年分文不收就给人治病,坏了她的生意。

但她想让温绛耳活下去。

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仰着灰扑扑的小脸,吸着鼻涕,问她能不能采药跟她换口吃的那一刻。

李放歌看见了多年前走投无路的自己。

没有一家店铺肯给她一条活路。

老天爷不该让那么努力活着的人走上绝路。

她把麻袋踹在怀里,躲在树后观察那群老头,想等人都散了再出村。

站了好一会儿,腿都麻了,那群人还在争论。

想着还是明天天没亮再来,李放歌抱着麻袋一转身,迎面刚好撞见村长儿子赵冬成。

“哟,李掌柜的。这是作甚?躲树后头慌慌张张的,谁招惹你了?我给你做主。”赵冬成咧嘴笑呵呵地,眼睛从她臀部腰部慢慢往上移,“你怀里抱的什么?”

“没什么。”李放歌表情在不激怒对方的最大限度上显得冰冷,“这半个月不能开张,我打算送些粮食分给乞丐,让他们熬过这阵子。”

“还得是您呐,菩萨心肠。”赵冬成扬起脑袋挠了挠下巴,垂眸盯着她怀里的麻袋,“说起来,如今这村里需要接济的,可不止是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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