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诸军拔营,向洛阳进发。天朗气清,北风凛冽。洛阳城头的垛墙逐渐浮现在树木掩映间,上面飘扬着宇文氏的旗帜。

东阳门城楼之上,宇文纵伫立良久,一言不发。

钩锁垒失守的消息令他彻夜难眠,忧心如焚,而此时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魏军将士,他一时心如死灰。

魏军号令严明,进止有道,他望见中军举旗,霎时间四方响应,诸军如潮水般迤逦止步,前军将士齐刷刷分开一线,大纛之下一骑缓缓向前,径自行进到军前。

大纛飘扬,随风卷动,宇文纵只看到那人座下白马矫健,待那人又向前几步,才露出身形。

他端详那人的铠甲,料想这定然是主帅了。那个一路上势如破竹、杀伐果决的将军,在他设想中应当是魁梧壮硕的猛汉。

可眼前这人远远称不上魁梧壮硕,饶是如此,挺拔的身形在寒风中岿然不动,于千军万马之间昂然抬首,那刀剑一般的目光竟让他心中一颤。

成之染望着城头的年轻守将,心知他便是伪周河南王宇文纵。她取下战盔,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孔。

宇文纵远远望见,不由得心神一震。若他没有看花眼,城下这主帅,是一名女子。

成之染招了招手,唤来钩锁垒一战被俘的胡人队主到门下喊话。

见那人向城墙靠近,城头弓手齐齐拉满了弓弦。宇文纵看清那队主穿着,登时红了眼眶,连忙让弓手放下弓箭。

那队主满目沧桑,望着城头的郡王,高喊道:“魏镇国大将军、太平侯成之染到此,向河南王致意。南军远来疲乏,城中若有美酒,可分一杯。”

说罢,他又用胡语喊了一遍。

宇文纵闻声垂涕,半晌,道:“将军所请,岂有不答之礼。”

成之染诸军观望着这边动静,桓不识有些担心,道:“跟他来这些虚的,他要是不给,多没面子啊。”

“他不敢不给。”宗寄罗目不斜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桓不识“啧”了一声:“那要是在酒里下毒,怎么办?”

宗寄罗不语。

见桓不识还要念叨,沉默许久的桓不为忍不住道:“将军若不能放心,不妨替镇国一试。”

“哎——”桓不识瞪了这幼弟一眼,低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胳膊肘还往外拐……”

他正在这里嘀嘀咕咕,徐崇朝突然比了个嘘声,目光投向城头上:“你们看——”

吱呀一声闷响,东阳门开了一道缝,一辆满载酒坛的马车从城中驶出,驶过刚刚落下的吊桥,停在那队主面前。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那队主便领着马车来到近前。

徐崇朝打马到成之染身旁,却见那车夫垂眸敛首,向成之染禀报道:“太平侯容禀,河南王献上美酒,都是王府珍藏多年的陈酿,请太平侯品鉴。”

成之染闻到一股隐约的酒香,目光扫过这一车酒坛,俱是黄泥封坛,一坛有数十斤重。

那车夫身着便服,衣着容貌看得出养尊处优,成之染不曾开口,他也垂首不语。

成之染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河南王长史,陇西李思旷。”

听闻是陇西李氏,成之染又多打量他几眼,道:“有位自关中南下的李驷容,阁下可认得?”

李思旷似是一怔,颔首道:“正是族兄。”

成之染笑了一声,道:“早知如此,合该带他随军前来,也好让你们兄弟相见。”

李思旷摇头叹息,沉默不语。

成之染高踞马上,朝城头望了一眼,宇文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她轻轻扣了扣马鞭,道:“取酒来。”

李思旷略一迟疑,到车旁开了一坛酒,舀了一大瓢,举过头顶,呈给成之染。

成之染接过酒瓢,忽而听到桓不识惊呼:“节下,不可!”

他无疑是担心酒里有毒。

成之染回首一望,诸将佐或紧张或忧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徐崇朝打破了沉默:“节下不胜酒力,不如让我代为品鉴。”

成之染勾唇一笑,向城头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便就着酒瓢一饮而尽。

烈酒浇心,蒸腾鼎沸。余光中瞥见宇文纵难掩惊愕的面容,她擦了擦唇角酒滴,赞叹道:“洛阳,果然是好酒!”

李思旷愕然无语,半晌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太平侯好酒量。”

“如此美酒,岂能我一人独享?”成之染指着身后铁甲森然的行伍,笑道,“我还要犒赏三军,这一车只怕不够。劳烦李长史再跑一趟,请河南王殿下多多通融,再赏赐一些。”

她话中带笑,眸光流转却仿佛浸透寒霜。李思旷不寒而栗,忙不迭答应下来,将这一车酒扔在此处,匆匆赶回到城中。

吊桥收起,城门闭合,一切复归于沉寂。

李思旷刚爬上城头,便被宇文纵一把抓住。

“怎么样?她说了什么?”

李思旷一一转述。宇文纵听罢,缓缓靠在墙垛旁,惶急欲哭。

李思旷皱紧了眉头,道:“其人有胆略,果决张狂,不可一世。只怕……”

只怕眼前这位河南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宇文纵欲哭无泪,一拳砸到墙垛上,道:“她还要酒,我府中已空,去哪里寻了给她?”

“敌将之意,岂是在酒啊!”李思旷摇头,道,“殿下,不如……不如出降罢。”

宇文纵停止了颤抖,挺直了脖颈,道:“出降?”

李思旷道:“南军兵临城下却不攻城,这是在试探殿下的态度。敌将向殿下求酒,也是存了化干戈为玉帛之意,痛饮美酒而了无猜忌,正是向殿下展示她的诚意。如今殿下不该为难那几坛美酒,而应该开城相迎,好让她犒赏三军啊!”

宇文纵恍然大悟,旋即又露出惊惧之色:“倘若她入城之后,对我等赶尽杀绝——”

“献城不杀降,素来是军中规矩。她打着王师北伐的旗号,自诩为仁义之师,进了城自然不会滥开杀戒。方才前来传信的那人,想来便是钩锁垒一战被俘的军士,她对寻常军士尚且如此,又岂会为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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