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葭捧着手里的粉红猫头鹰日记本,指尖在封面摩挲,感受到那细微的磨痕和曾被汗水打湿后再干掉留下的褶皱。

日记本比她小时候刚购买的时候更粗糙一些,一看就是被使用过很久的本子,想到这许葭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心意记录帖……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什么少女漫画里的友情手账啊。”

录音机里的少年音“嘿”了一声,带着洋洋得意:“这可不是普通的手账,这是一件超级绝版、只属于你的情绪神器!”

“神器?”许葭眨了眨眼,觉得对方比以前那种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可爱太多了,“那你给我说说,这个到底能干什么?”

少年音清了清嗓子,开始快得像在说脱口秀:“好!接下来,我来为你详细讲解这本‘心意记录帖’的隐藏功能,注意啦,这可是内部机密档案,只有被青辞选中的人才能听见哦~”

房间里的灯光似乎也随着他的语调明灭,许葭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那本日记,听他娓娓道来。

“首先,这本记录帖是对你所有情绪模拟带出的物件进行综合整理的一个核心容器,它有很多层‘副页’,每页对应你经历的一次重要情绪模拟副本。”少年音语调忽高忽低,像在卖萌,“而且不是你想翻就能翻,每一页都要等你准备好,它才会自动浮现!”

“也就是说,我不能乱翻别的页?”许葭小声确认,她只顾着听关于心意记录帖的内容,完全没注意录音机模拟器已经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青辞。

“对啦!每一页都有它自己的‘情绪门锁’。只有当你完成了一段内心对话、或者模拟后达到一定真诚度,下一页才会自动出现。”

许葭挑了挑眉,“听着怎么有点像游戏任务解锁。”

“很准!但这比游戏更复杂,因为情绪是真实的。”

青辞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就跟写小说一样,很多人写小说时总会给角色设定各种隐藏档案吗?这本记录帖,就是帮你找回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章节。”

许葭一瞬间没说话,抬头望着窗外城市的灰蓝色夜景,有种被人看透却又莫名安心的感觉。

“继续,继续。”她轻轻催促。

青辞立刻恢复活泼:“第二个功能!‘互动留言’!每一页上你可以画画、写字、贴小贴纸,甚至可以录音,留给小时候的你,或者未来的你。”

许葭眨眼,“给小时候的我留音频?她也能听见吗?”

“听不见的,”青辞像被戳中笑点一样大笑,“但这是一种精神寄语,就算对方听不见,你也完成了那份心理对话。这是超级重要的修补步骤!”

“嗯……”许葭抿了抿嘴,指尖敲了敲记录帖封面,像是已经在脑内规划要写些什么。

“再来,第三个功能!与我的投影模式联动!比如翻到某一页,我就能帮你把当时的场景完整再现出来,甚至可以切换视角,像看电影一样,或者切到第一人称感受每一次心跳!”

许葭张大了眼睛,“这也太科幻了吧!”

“嘿嘿,这可是我最新升级的功能之一,用你的情绪数据配合情绪记忆场景结合出来的专属投影。”

“那,会不会太痛苦?”

“有可能。”青辞顿了一下,但很快安慰,“不过放心,我会帮你设置情绪安全阈值,让你在安全的体验范围内感受。如果太强烈,我会自动中断。”

“谢谢你。”许葭下意识说出口。

“你现在还没体验过‘拼图模式’,对吧?”青辞说完后话锋一转,像突然亮出隐藏卡片,“这是第四个功能:当你集齐足够多的情绪页,比如十二页或者二十四页,我会自动生成一份‘情绪拼图’。上面会标示哪些情绪被你看见,哪些还未探索。”

“像是一本心灵地图?”许葭似懂非懂。

“完全正确!”青辞欢快得像要在空中翻跟头,“当拼图完成,你可以选择一次深度再访,或选择最终释怀模式,把那些老旧的情绪正式封存,让它们不再回来打扰你。”

“那……真的能释怀吗?”许葭喃喃地问。

“没人知道。”青辞声音忽然柔和,几乎有点落寞,“释怀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它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就像磁带,即便你按下停止键,它也有回音。”

屋里忽然静了几秒,许葭抱着记录帖,像是捧着一颗小小的心脏。

“最后一个功能,‘他人寄页’。”

“什么?”许葭一下子抬头。

“等到你足够稳定,可以为别人生成一页寄页,帮他们修复或重建某段情绪体验。但不同于你的物件,那页是不能被带出、不能变成实体物件的,只能帮助对方理清心绪。”

许葭愣住,脑海里闪过齐妙、母亲、赵羽生的面孔,还有那些遇到她、却什么都不曾说出口的人。

“这是……可以选择的吗?”

“当然可以,你有完全的自由。”青辞笑了,“而且,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许葭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只猫头鹰,像摸一个熟睡中的小动物。

“好,那我会慢慢来。”她轻声说。

“对吧!”青辞猛点头一样回应,“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投影缓缓收回,青辞讲解的内容也落一段落,房间里的灯光也归于安静。许葭抱着那本记录帖,感到一股轻盈的热流,从手心一路涌到心口。

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像是有人在深夜里,替她把被子轻轻掖好。

许葭盯着那只粉红猫头鹰封面,眼神渐渐柔下来,她抬手轻轻抚过那个褪色的扣子,那些曾经被她狠狠抠过、甚至差点撕掉的边缘,如今看起来却特别安心。

“我发现,”青辞的声音忽然凑近,像个迫不及待的小孩,“你刚才看着这本日记本发呆的表情,好像小时候春游的时候,你看着别人吃奥利奥的时候一样。”

许葭被说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别提了,那时候我总觉得人家带的零食都比我好吃。”

“对啊,但其实啊,奥利奥也就是甜甜的巧克力夹心嘛,不过那个炼奶饼干也很好吃,在你跟别人一起分享的时候,也会变的更好吃。”

“我哪敢啊!”许葭瞪大眼睛,语气里忽然带着一种小孩式的羞涩,“我当时都怕被人说‘穷鬼的饼干’,根本不敢主动递出去。”

“你看!这就是还没被看见的情绪。”青辞激动得很,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还能听到点音乐配音,歌词里带着什么无心睡眠,但不耽误青辞继续说这,“你现在说出来,等于把那个小你从人群后面拉出来,告诉她:‘别怕啦,下次我们一起分享好不好?’”(1

许葭眨了几次眼,喉咙有点发紧,她想反驳,却最终只是小声说:“如果我早点听到这种话,可能真的会不一样吧……”

“没关系啊!现在也不晚啊!”青辞声音清脆,“情绪是没有时效的,记住这句话:你什么时候愿意去看,它什么时候才真正开始。”

许葭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头摩挲着那本心意记录帖,轻轻笑了,“你比小时候那个我想象中的哆啦A梦还要更厉害。”

“当然啦,我可是情绪模拟界的超级豪华限定版!”青辞立刻骄傲,“别看我没猫耳朵,也没有竹蜻蜓,但我有最强的情绪数据投影功能哦!”

“情绪数据投影?”许葭歪头,眨巴着眼睛,“听起来好像高科技人员在科幻世界弄的成果一样。”

“哈哈哈!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给你模拟!‘报告!本系统通过核心数据库已经生成情绪副本模拟计划书!’”青辞突然切换成死板机械音,逗得许葭直接趴倒在沙发上笑到打滚。

她拍着沙发,笑得喘不过气,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鼻尖已经泛红,眼角还闪着光,“好啦好啦,别演啦。”

“服不服?”青辞居然得寸进尺,“再不服我给你放‘当今社会科技飞速发展’作文的情绪模拟哦!”

“别别别!!!”许葭连连摆手,“那篇作文我现在听都不想听。”

“行,那放过你一次。”青辞语气软下来,“说真的,你能愿意拿起这本记录帖,就是迈出了一大步。”

许葭点点头,眼神里浮出一丝复杂,“我知道,可是有时候,知道和做到,差得很远。”

“是啊。”青辞这次没有插科打诨,而是忽然安静下来,“就像有些磁带,你看着它在抽屉里一放就是十几年,想拿出来又不敢。可当你真的按下播放键时,你才会发现,那段声音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我知道,它只是需要被看见。”许葭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盯着那枚扣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青辞感受到她的沉默,忽然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欸,我再告诉你一个隐藏小功能好不好?”

“还有?”许葭被逗笑,“你是想把所有彩蛋都一次爆出来吗?”

“当然要留点伏笔!”青辞模拟敲桌子的声音,像是人敲桌子思考一样,“但这个必须提前说,因为它跟你的下一个副本有关。”

“哦?”许葭抬头,神情好奇,“说来听听。”

“就是,”青辞忽然拖长声音,卖关子,“当你的心意记录帖开启到第七页之后,会自动解锁‘情绪支线模式’。它跟‘他人寄页’有些不同。”

“情绪支线模式?”许葭被吊足胃口,瞪大眼睛,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前倾。

“对啦!到时候你会被允许进入平行模拟体验,也就是可以选择站在别人的视角,重新体验一段同样发生在那年的事件。并且不需要再用录音机模拟器播放磁带了。”

“别人的视角……”许葭缓缓重复,嗓音因为惊讶而微微发颤,“那,是不是我可以更理解别人当年的心情?”

“Bingo!”青辞拟声了个响指,“比如,你可以体验小学时那个总是被叫‘小公主’却不敢大声说话的同桌,或者你可以体验那个老是偷看你日记的小团体成员,你会明白,他们也有各自的脆弱和阴影。”

许葭静静看着前方,忽然喉咙动了动,像吞下一颗热辣辣的糖,“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更痛苦?”

“会。”青辞顿了一下,却马上又轻轻笑了,“但也更自由。你可以选择只看自己的视角,也可以选择只体验到一半,或者随时退出。你有完全的自主权。”

“自主权……”许葭的声音轻得像一根飘在水面的羽毛,“好奇怪啊,小的时候,总是被迫接受别人的安排,可现在,我终于能自己决定怎么面对了。”

“嗯嗯!”青辞连连附和,像在频频点头,“你要相信,那些选择、那些对话、那些画面,它们都只是曾经。你可以用今天的自己,重新编排一次,也可以把它们原封不动放在那里。你不欠任何人,也不用证明任何事。”

许葭低下头,看着抱在怀里的心意记录帖,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滑下来。

“对不起啊……”她含糊地说。

“啊,怎么突然道歉?”青辞着急地问,声音慌乱,甚至有些可爱,“怎么啦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许葭摇头,笑着吸了吸鼻子,泪水还在往下掉,“不是,是我想对小时候的自己说对不起……那时候她一个人那么害怕,却还是那么努力想被喜欢、想被看见,可我太晚才来陪她。”

房间里静了很久,连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声都安静下来。

许久,青辞才轻轻开口,声音小到像夜里小猫的脚步声:“她会原谅你的。她一直在等你回来啊。”

许葭闭上眼,抱紧了怀里的小日记本,身体轻轻颤抖,“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对吧?”

“对。”青辞坚定地回答,温柔得像一杯刚刚晾到合适温度的牛奶,“我们慢慢来,一页一页翻,一个梦,一个梦解开。”

“嗯。”许葭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像是从极深的水底浮上来,第一次换气般的释然。

“要不,我先给你讲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青辞忽然提议,声音活泼,“要听吗?我库里有一千条呢!”

“哈哈哈,好啊,来一个!”许葭笑着,带着还没干的泪痕回答,眼神里闪着柔软的光。

青辞清了清嗓子,“有一天,一颗糖跟一颗盐吵架,糖说:‘我甜!’盐说:‘我咸!’最后它们一起掉进了你的炒蛋里,”

许葭差点把眼泪笑喷出来,弯着腰大笑,“啊哈哈哈,太无聊了吧你!谁写的稿子啊!”

“我自己编的啊!”青辞也笑,“快夸我!”

“好好好,编得很好!”许葭忍着笑,抬起手指抹掉眼泪,仿佛那滴泪也被笑声蒸发了,“谢谢你,真的,谢谢。”

“嘿嘿,不客气,我会一直在这里。”

“对了对了!”青辞忽然像想起什么重要的八卦一样,“我还没跟你说,他人磁带要怎么找呢!”

许葭抬起头,鼻尖还红着,眼睛睁大,“他人磁带?就是上次我听的那个非本人愿望的磁带吗?那时候我记得还有好几种观看模式。”

“是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人的情绪需要整理,所以除了有主动录制的磁带之外,也有很多是情绪生成的,不过后者只是磁带模样用于储存,介于录音播放器去回看!”青辞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前是你的情绪共鸣值足够才能访问这些磁带,但后面就可以把这些在观看后记录在‘他人寄页’里,毕竟世界上每个人都藏着很多说不出口的东西,这些情绪会被封存在磁带里,那些磁带会被放到城市里,或者遗落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

“什么角落?”许葭微微向前靠,像小动物一样,神情警觉又好奇。

“比如,有些旧书店,书架最底层会堆一些灰扑扑的纸箱,那里可能会有别人遗忘的磁带;或者你常去的中古唱片店,那些被老板用来垫桌脚的破盒子里,也可能藏着。”青辞一边说,一边发出模拟店门铃“叮铃铃”的音效,“如果运气够好,还会在古着店的墙缝里找到,或者被混在旧卡带的清仓篮子里。”

许葭愣了愣,脑子里立刻浮现那些街角小店、昏暗楼梯间、店主打瞌睡时飘出的卡带灰尘味,还有那些被贴满霓虹广告的小旧货店。

“那如果我真的找到呢?”她紧张地问。

“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并且愿意播放,那就是开启他人寄页的第一步!”青辞激动得像在卖新品游戏卡,“不过,跟你自己的磁带不同,你无法带走任何物件,也无法更改副本里的剧情,只能看、只能体验,帮对方整理情绪,或者为他们写一页寄页。”

“那……会不会很危险?”许葭声音低了下去,眼神有点发怵,“进入别人的记忆,真的不会被困住吗?”虽然青辞已经说了很多次有自主权,但是许葭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放心啦!”青辞很快接上,语气轻快得像在哄小孩,“旁观体验是有限时的,时间到了我会自动把你拉回来,不会让你被困在别人心底。不过,如果对方情绪特别强烈,你可能会有点头晕,别担心,回来我会给你准备牛奶补充能量!”

许葭忍不住笑了,刚刚那股紧张被冲淡了一点,“你还真是个碎碎念的少年啊。”

“谢谢夸奖!”青辞立刻欢呼,“而且告诉你个小秘密,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有一盘磁带,只有在某个情绪到达极限、或者有一个人真心想理解他们时,那盘磁带才会被‘激活’出来。”

许葭听到这里,眨了眨眼,脑子里突然闪过齐妙的脸、还有母亲那双总是转开视线的眼睛。

“所以啊,你可以把它看成一种缘分,一次城市里的捡到‘情绪漂流瓶’的奇遇。”青辞顿了顿,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嘛~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找到哦,要碰运气,也要看你自己有没有勇气打开。”

许葭深吸一口气,抿着嘴,终于露出一个小小但坚定的笑,“好啊,那我就找找看,看看我能不能碰到谁的磁带。”

“这才对嘛!”青辞兴奋得像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就算这是一座陌生城市,只要愿意去走巷子、推开旧店的门,谁知道会遇到什么被时间藏起来的心意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许葭抚着猫头鹰日记本,眼睛闪着一点亮晶晶的光。

“嘿嘿,不客气!”青辞最后总结着,也不忘祝福许葭,“祝你好运,下次找到的话,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一起看哦!”

……

许葭打算出门,她想去碰碰运气,就看青辞说的这个他人的情绪磁带,会不会更为复杂一些,或许还会像游戏里找到宝箱一样闪着光线?

六月初,黄梅天的气味在地砖缝隙间发酵。许葭撑伞穿过永康路口那片被新式咖啡馆和古旧理发店共存挤压的小街,钻进一家没有门牌的咖啡书屋。

【只能线上点单,没外卖。】

这是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提示,写在一块夹在收银台下方的手绘牌上。店里堆满书与磁带,像某种早年间录像带俱乐部改装的残骸。

店员是个看起来刚大学毕业的女生,系着碎花围裙,手里在冲手磨咖啡,她的身边是挂着的各种翻印的老港片剧照。

许葭点了一杯冰美式,走向墙边最深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低矮的塑料抽屉柜,贴着自留和寄售字样。

抽屉大多是书,穿插着一些玩具、便签本,还有一整格是磁带。她的目光很快停在其中一盒包装盒,上面有着已经半脱落,笔迹却还清晰的便利贴,写着蓝牙传歌的时代…

她愣了一下,蓝牙传歌,不是她自己的年代标志吗?初中时,大家把手机顶在一起互传彩铃,SHE、飞轮海、蔡依林、潘玮柏……那些音乐像某种集体仪式,在升旗仪式的空白时间在走廊角落交替响起。

“这个多少钱?”她拿着包装盒去结账,她有预感盒子里装着的可能是磁带。

店员抬眼,“这个是寄售的磁带,十块。那姑娘也没留什么信息,就留了这个,说看有没有人愿意带走。”

“姑娘?”

“就上周,一个短发的女生,穿得挺旧的衣服。她说,如果有人能听得懂这句蓝牙传歌的那一年,那磁带就算是有缘人。还挺奇怪的,不过我觉得很有趣,就收了她的寄卖。”

许葭听到这话有些惊讶自己猜的这么准,十块钱付完,回头的时候又拿了一杯冷萃,装在塑料杯里带走。

她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盯着那盒磁带,盒壳有些划痕,像是被常年放在抽屉角落,时不时又被人翻出来看一眼再收回去的痕迹。

回到公寓,她像往常那样,把磁带插进录音机,许葭按下播放,咔哒一声,磁带轮开始旋转。

屏幕未亮,声音未起,却在那一刻,整个房间骤然褪色,像是从画布上抽走了颜料。耳边响起人声不是歌,是一群人在练唱:

“光荣啊,中国共青团……”

嗓音破碎,有男有女,音准混乱,带着初中生常有的羞涩和顽皮,许葭眼前的房间变成了一座老旧校园的礼堂,顶棚高高悬着红旗与横幅,2007年秋季学期初中部入学仪式。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的是一套并不属于她的校服。许葭意识到这不是她的记忆。

她没能听到录音内容,但模拟器已经认定,这是一段他人情绪浓度极高的记忆带,足以模拟一个完整的副本。

她的身份,自动被选为旁观者。她将在这个世界里看到、感知、理解,但不会改变任何人。前排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对着台上哼歌,嘴唇动着,却完全没在发声;身边的女生则低声抱怨:“谁选的歌啊……我想唱歌唱祖国,我只会那首。”

礼堂四壁贴着各个初一班级的红榜。许葭向右望去,三班、五班、六班,教室名字用粉笔写在牌子上。

场景慢慢往礼堂后的操场过渡,下一秒,模拟器加载新的副本片段,铃声响起,礼堂里一阵骚动,女生们开始比谁带的手机铃声更潮。

“给你听这个,我昨天才下的。”一个圆脸女孩将滑盖手机递给身边人,用蓝牙传了一段《舞娘》。

男生则在拷《不得不爱》,当年的人不说传输文件,他们说喜欢说,“我给你拉首歌。”

在角落里,有个女孩低头摆弄着手机,脸色明显比别人更沉静。

她一直没说话,像是在等待什么,也许是等待有人主动问她有没有新歌,也许是在等一首能打动她的曲子。

那一刻,许葭明白了。她进入的,是一个不再属于自己的青春片段。但那种熟悉的集体期待、模仿与羞耻交错的声音,还是击中了她。

她站在模拟世界中,却仿佛站在一整个时代前的自己身边。而磁带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你是否也曾,在不合群的日子里,努力让某首歌成为自己的某种通行证?”

许葭站在操场边,红砖道边的塑胶跑道有些起皮,雨后踩上去微微打滑。

身边是一群初一学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成半弧形,围着一个手机在传铃声

那时的蓝牙,不需要网络,也不需登录账号,它像一种不请自来的信任关系,只要你靠近、你愿意,就能彼此交换声音。

女孩们互相介绍自己最新的铃声,有人用的是《北极星的眼泪》,有人用的是《死了都要爱》,还有一个特别安静的女生,点开文件夹时,里面是《只对你有感觉》。

许葭站在一边,观察着她,那女孩并不插话,但总是第一个听完别人推荐的彩铃。她没有评论,也不跟人说喜欢或不喜欢,只是点头,再把耳机摘下来、递给下一个人。每次都一样。

她穿着一条稍短的校服裙,膝盖上有结痂,看上去是摔倒时磨破的皮。小腿纤细,鞋子有点大,看得出是别人穿旧了给她的。许葭一眼看出她的格格不入。

女孩是这段情绪模拟的主人。模拟器不会明说她是谁,但情绪是会传导的她的羞怯、她的憋屈、她的渴望,在空气中像细细的线缠着每一处画面。

铃声播放到《不得不爱》的副歌时,有个男生打趣:“这歌你也听啊,不像你会喜欢的样子。”

那女孩抿了下嘴,低声说:“我喜欢飞轮海。”

另一个女生挤进来,“你不是说你喜欢李宇春吗?怎么又飞轮海了?诶?上次还说至上励合呢?”

她顿了顿:“我都喜欢。”

“噢~”几人一齐起哄,“她喜欢好几个男的哦~”

那一刻,模拟空间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记忆中某个羞耻点被触动。

许葭站得更近了。她注意到,女孩手中的笔记本角翘起,封面印着粉红色爱心和SHE纪念册的字样。

她记得那种本子,在文具店最显眼的位置,和四驱车、MP4一起锁在玻璃柜里卖。

许葭悄悄靠近,看到本子上贴了几张印刷精致的贴纸,飞轮海四子齐全,SHE三人分列两页,还有一张粗糙打印的许嵩头像。

那些头像是印在打印纸上的,边缘不规整,显然是用家里的打印机偷偷打出来、剪下,再用透明胶小心黏上去的。

女孩的追星拼图有些土气,却认真得像是秘密祭坛。许葭心里一紧。她忽然明白,这个女孩不是在选偶像,她是在找可以共享的身份,喜欢李宇春,是和同桌多一句话题;喜欢飞轮海,是在小组讨论时被记住;贴许嵩,是为了让人问一句,你也知道他?

但她真的喜欢谁呢?她是不是也忘了?就在这时,操场上传来广播通知,“请七年级一班、三班、五班代表到小礼堂集合,准备文艺汇演彩排。”

学生们哗然离场。画面被迅速切换,如同现实中时间快进到彩排后台。女孩坐在化妆室的最后一排小板凳上,一边照镜子贴亮片,一边盯着其他人的假睫毛。

她被分在了合唱组。合唱是全班的节目,选的是《不想长大》,但她想演的是前排SHE模仿秀里那个演Ella的角色。

“你不太像Ella,”组长分配时说,“你不够开朗。”

“那Selina呢?”

“你太沉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

女孩默默回到板凳上。没有人再跟她分配任务,她只能站到角落,听着音响里反复放着SHE的练歌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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