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修然生气这段时间,林霜降给他做了蛋黄酥。
李修然跑开后,他便去问常安发生了什么,常安虽哭得真情实感,但后来见李修然并未将他如何,那股担惊受怕的伤心劲便缓下来,告诉林霜降自己啥也没干,是二哥儿上来就将他的桂花糕抢走了。
林霜降便知李修然这是又护食了。
这么说来,李修然生这场气的源头似乎与自己有关,换作从前,林霜降定然会不知所措,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充分掌握了哄孩子的技巧。
只要给李修然做顿好吃的就可以了。
只是李修然这回气头颇大,寻常的吃食怕是哄不好,林霜降思来想去,便有了这不寻常的蛋黄酥。
宋时盛行各类外皮酥脆、甜口夹心的酥饼糕团,但还未有蛋黄酥这种将咸蛋黄、酥皮、豆沙搭配在一处的糕点,确实很有新意。
应该能把李修然哄好。
定好主意,林霜降便跑去大厨房,先去瞧了咸蛋黄。
因着早期腌制咸鸭蛋常用杬树皮汁,时人便将咸鸭蛋称作“咸杬子”,即便后来的腌制方法改进为米汤、盐、草灰等调和包裹鸭蛋,但当时的名字却一直流传下来。
最令林霜降感到震惊的是,国公府选用的鸭蛋竟然是高邮麻鸭所产——原来这时就有高邮这个地方了,而且还有《端午的鸭蛋》里汪曾祺先生念念不忘的高邮咸蛋。
以前听语文老师讲课时,林霜降总被那句“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馋得偷偷咽口水,没想到重活一世,竟见着真主了。
恰巧旁边有切开的一枚,林霜降凑过去便瞧见传说中的高邮鸭蛋,个头比平常鸭蛋要大些,“深红杬子轻红鲊”,对应的蛋黄也饱满硕大,色泽橘红浓郁,蛋白也是凝脂如玉。
用来做蛋黄酥肯定好吃。
林霜降没急着做,先去请示了卞厨娘,顺便问她这鸭蛋是怎么腌的。
卞厨娘是个惜才的,自打中和节那日林霜降露了一手做蛋挞的灵透手艺,她便认定林霜降是难得一见的厨艺奇才,是灶王爷追着喂饭长大的,大厨房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
此刻见林霜降迈着小步子跑来虚心求教,卞厨娘心里那点爱才之心咕嘟咕嘟快要冒起泡来。
她也不藏私,将咸鸭蛋腌制方法全部告诉给林霜降。
“桑木灰、茶籽壳灰调和黄泥,放坛子里恒温慢腌,如此腌成的咸杬子自然流油,不会干涩和过咸发苦。”
林霜降都听愣了,好多没听过的陌生名词,这就是传说中的古法精细腌制吗?
他规规矩矩朝卞厨娘行了一礼:“多谢卞厨娘告知。”
卞厨娘平日里虽教他规矩活计,但两人并非正式师徒,愿意倾囊相授,林霜降很感激。
他都记在心里了。
卞厨娘看着他规矩知礼的模样,越看越心热,心中喜爱更甚,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连忙将他扶起来。
“好孩子,咱们都是灶前讨生活的,不讲那些虚礼——你要这咸杬子做什么,心中可有了章程?”
林霜降便回答了,当然没提李修然生气的事,只说要给他补身子。
说到这个,卞厨娘笑起来:“咱们二哥儿是没少长个子,开春新裁的袍子,才过去多少天袖口就短了半寸!八岁的孩子,身量蹿得比十几的还猛,便是大郎小时候也没抽条成这样。”
林霜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可不是,他和李修然第一回见面的时候,瞧着对方个头还以为是个十岁孩子,没想到只将将比他大了一岁。
林霜降有点羡慕,他怎么就没长那么高呢?
若是长得高,颠勺也能更松快些。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卞厨娘提到的大郎——李国公的长子,李修然的兄长,李承安。
林霜降来李府来得晚,没见过府上的大公子,但没少听说对方的名号,乃西北经略安抚使,常年驻守边疆,再过几年就能功成名就,回到汴京。
李修然和兄长相比虽年纪幼小,却也是正经考进的大宋最高学府国子学,搁在前世便是保送清华北大的顶尖苗子,将来也是要入阁拜相的。
李家二子,一文一武,皆是龙凤之姿。
林霜降心下感叹,放在后世,一个人家要是出了这样两个儿子,肯定要被人说“祖坟冒了青烟”。
说不定这时候也有不少人这样说李家。
正想着,林霜降便听卞厨娘问他:“……霜降啊,除去咸杬子,你还需什么东西?”
林霜降回过神来,又报上豆沙、糯米粉等物。
他要做的是豆沙麻薯蛋黄酥。
宋朝的豆沙基本都以赤豆为主,煮烂捣碎再用纱网过滤豆皮,国公府厨下的豆沙还配油翻炒过,制成的豆沙油润顺滑,常搭核桃碎来做碧涧豆儿糕。
豆沙是不用林霜降操心了,但麻薯不行,此时虽已出现口感软糯有弹性的糍糕、糍团之类的点心果子,但和后世有嚼劲能拉丝的麻薯还是存在很大差别,林霜降没法偷懒,只好自己做。
糯米面是江南糯谷舂了又筛,去除粗渣后留下的细粉,莹白如雪,米香扑鼻,林霜降舀了几碗倒进盆中,又添了小半碗澄粉,也就是小麦淀粉,磨得比糯米面还细,能让麻薯更弹韧。
中间扒个小窝,淋水,边淋边搅,搅出一团团蓬松的面絮,搓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剂子上锅蒸。
蒸熟以后的糯米团子变得半透明,香气清甜绵长,林霜降趁热将它们取出,放到撒了熟糯米粉的食案,揉搓拉扯,直到米团变得越发细腻弹润,糯丝粘连。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与后世那种软糯弹牙会拉丝的麻薯,已有七八分相似了。
林霜降很满意,麻薯做成,这蛋黄酥便成功大半了。
卞厨娘在旁边看得也很是津津有味。
还没入口,她光是瞧着糯米园子雪白莹润的模样,还有那扯不断的糯丝,就能想象牙齿咬下去时定是满口温润甜香,软糯弹牙。
二哥儿定是爱吃的。
只是卞厨娘没想到,她以为已经大功告成的小吃,林霜降仅仅刚完成了三分之一,之后就见他将那几枚咸杬子去白留黄,放在炭炉上烘了片刻;又用麦粉和油做了油酥和水油皮。
烤好的蛋黄色泽比之前更红亮,油脂微微渗出,松沙流油,油酥水油皮也是极为光滑。
林霜降取来一团温热麻薯,轻轻按压成圆片,舀一勺红亮油润的豆沙在上面抹开,再放一颗蛋黄。
指尖一拢,麻薯、豆沙、蛋黄三者便如同石榴籽般紧紧抱在了一起。
再放进用水油皮包住油酥反复折叠擀成的皮子,搓成一枚圆润的团子,顶端刷一层鸡子黄,撒几粒芝麻做点缀。
林霜降掌心托着包好的蛋黄酥,依然虚心请教:“卞厨娘,我这酥包的可还成吗?”
卞厨娘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呆了。
寻常厨子拿到咸鸭蛋,不是切瓣佐粥便是碾碎做馅,谁会想到将它与糯米和豆沙放在一起?
关键是仔细一想,竟觉得这个从未出现过的新奇组合会很好吃。
林霜降这孩子,脑瓜里究竟藏了多少奇巧心思?
真不愧是灶王爷追着喂饭的孩子啊。
卞厨娘又惊又喜:“成,当然成,瞧这酥捏得多好看——霜降,你是怎么想到做这样精巧的点心的?”
林霜降对这个问题并不想隐瞒。
他实话实说道:“我是从书上看的。”
这些吃食的做法,可不就是他上辈子从各种美食书上看来的?
“书上看来的?”
卞厨娘陷入沉思。
她这身本事是跟着师傅在灶台边一勺一勺尝出来的,翻过的书册加起来还没菜刀重,如今看来很是不成,她以后也得多翻翻书本才是。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云诚不欺她。
蛋黄酥做法精细,待进炉烘烤完成,天已彻底黑下来,担心放在大厨房或小厨房会被哪个贪嘴的偷吃,林霜降和卞厨娘打了招呼,便将做好的几枚蛋黄酥小心包好,带回了自己住的偏屋。
刚出炉的蛋黄酥直接吃味道不错,但回油一夜味道更好,到时酥皮油润,豆沙绵密,蛋黄咸香,别有一番滋味。
李修然吃了就不会生气了。
林霜降做好一切准备,却忘了他屋子里还有个不省心的。
趁他刚洗完澡擦干头发的工夫,瑛氏偷偷摸摸要去拿蛋黄酥吃。
幸而林霜降挂念着这几枚要送给李修然的蛋黄酥,一直留意着动静,这才没让姨妈得逞。
“姨妈,这些是给二哥儿准备的。”
瑛氏望着那几枚香气缠绵的金黄甜酥直咽口水,听到林霜降的问话,扭头问他:“给二哥儿准备的?二哥儿知道你给他准备了几只酥?”
林霜降眨眨眼,摇了摇头。
他还没和李修然说呢,李修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更别提精确到数字。
“那不得了。”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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