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有意慢一步,陆姜偏要与她并肩。

缓步前行,只因积雪路滑。落在外人眼里却成了另一副景象。

白羽早早地混入了学子之中,由她独自面对这麻烦的陆侍郎,和那一众纷纷投来的好奇目光。

“听闻,你搬离了常郡王府?”

掐指一算,那已经是七日前的消息,他此时再问不免显得矫情了吗?所以,她没有回答。

余光不紧不慢扫过露出的颈侧,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拳。陆姜望向被人踏过的泥泞雪地,再开口时依然云淡风轻,“他可与你说了外面那些传闻?”

是了,纵然会有怀疑,那人也不会是陆姜。

季寒微微一笑,“今日为祭奠谢山长而来,陆侍郎若无话可说可以不说。”

不以为意,“我与谢沉舟虽曾为师生,但逝者已逝,缘分自然已尽。倒是你,”侧目,他打量着她一身宽大的襕衫,“连师生情分都算不上,又来凑什么热闹?”

素知陆姜薄情冷淡,故而能说出这番话也不足为奇。季寒奇的是,“好歹也是官家的旨意,陆侍郎是否未免太不放心上?”扬了扬下巴,“就不怕那些人回去告您的状?”

“告状?”他嗤笑,“你猜官家是信他们,还是信我想负责呢?”

脚步一滞,终还是又绕了回来。季寒低声叹道:“你我心里清楚什么都没发生,何苦来哉?”

“何苦?我也想问。”

抬手挡去被雪压下的树梢,看着碎雪纷纷落在乌黑的秀发。陆姜顿了顿,忽又道:“你可曾见过褚停云那位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

欧阳琅月吗?垂眸浅笑,季寒不解,“与我有关吗?”

陆姜歪过脑袋似思索了一下,一边拂去沾在发梢的雪,一边回道:“似乎,确实无关。”

她撇过头避开他的亲昵,小声道:“陆侍郎自重。”

“褚停云亲你的时候,你有否叫他也自重呢?”随之秀眉皱起,陆姜亦沉下了声,“我没兴趣婚约真假,只不过想提醒你一声,那种身份门第的男人大多为图个新鲜罢了。等他玩腻了,即便是不得不许了你这郡王妃的位子,难道你要一辈子守着活寡,继续被困于其中吗?”

“看看四周吧,那些女子非富即贵。而你,若不是这身衣裳怕是连第一道门槛都过不了。你觉得,你比得过谁?”

季寒抿着唇不恼也不语,倒是好奇若这番话传入褚停云耳朵,会不会打死面前这人?一定会,而且是立刻马上。想到这,不由笑出了声。

“陆侍郎,”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莞尔一笑,“费了那么多口舌,无非想问我,你配吗?我也想问陆侍郎一句,您配吗?”

他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若一定要说我与常郡王隔着山海,那我与陆侍郎您,又怎能相提并论?”

驻足望去,视野开阔的亭台水榭,也是这梅园中最佳观景之处,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

她的视线停留在二楼倚栏出神的男人,轻声而道:“陆姜,我谢你帮我,也谢你没有趁人之危。但你心里应是清楚,即便没有褚停云,我们也不可能。”

“你怎知不可能?”

她看向他身上的绯色官服,“因为你从未将我放在眼中,又怎会摆在心里?如果曾经是图个新鲜,”将方才的话还给他,季寒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而现在,只剩不甘了吧?毕竟,于大多的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为挂念的,与爱不爱配不配无关。”可笑的自尊心,无谓的胜负欲罢了。

陆姜挑眉,“你觉得我是嫉妒?”

“开玩笑,您若会嫉妒,”季寒拢了拢衣袖,环顾四下,“这满园的梅花恐得换个地方再开了。”

毕竟又有多少人是真为它们而来的呢?热闹地绽放,孤独地凋零。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栏杆处负手而立的男子。倏而,伸手折下一枝红梅。

“若我就是嫉妒呢?”

谢沉舟的祭奠诗会,在足靴踏过那枝被丢弃的红梅后,拉开了帷幕。

一篇悼文寥寥百字,那是谢沉舟的一生。

肃穆而立的松城书院学子,被迫前来走过场的大小官员,还有功名在身的举子,盛名在外的文人墨客,皆不约而同,齐齐望向正前方面露悲戚的礼部侍郎陆姜。

这一刻,至少还有那么些真心吧。即便是假装,他也装得很像。

但,也就这么一刻。

随着诗会正式开始,一众官员陆续退场。不一会儿,这片梅林中的参与者只剩下了书院的学子、身负功名的举子,和准备泼墨挥毫的文人墨客。

无人在意的黑白帷幡下,一抹绯色伫立许久。他笑得仿佛戴着一张面具,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蔡娘子正在水榭饮茶,”不知何时白羽悄然来到身边,“不过,那人很多。”

“都有哪些人?”

“安平侯、欧阳太傅、欧阳娘子,”白羽抿唇笑道,“还有郎君。”

季寒扬眉,“这么多人相看?”

“季娘子不去坐坐?”戏谑道,白羽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着身后,“不过,安平侯的胆子倒是令人意外,敢直面郎君,难道其中别有蹊跷?”

岂止蹊跷,根本就是不对劲。季寒沉吟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找到答案。”

“何事?”

“安平侯究竟看上褚停云什么了?”为什么孙女婿的人选非得是他不可?

白羽认真想了想,“辰王与王妃一旦回了封地,咱们郎君可算得上是无依无靠。”

“所以,为什么呢?”与他相视一眼,季寒又道,“你再去找找,这梅园之中可有偏僻上锁的屋子,我去会会那位蔡娘子。”

白羽领命方要离开,“等等,”她叫住他,“若是找到阿巳,你将面具交给她。同她说,我无法一个人为她阿姊报仇,希望她帮我。”

掌心捏了捏,“若是她不答应呢?”白羽仍有犹豫。

季寒笑了笑,“若是不答应,你就回来吧。”

华服锦绣中突然来了位襕衫黑巾的女学子,纵然都猜到了她的身份,却无一人正眼瞧她,包括时问薇身边的谢姣姣。

擦肩而过之人,皆避如瘟神般让开了道,季寒疑惑地看了这位表姑娘一眼,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没有人拦她的路,也或许,没人敢拦。抬手放在他的掌中,任由他牵着她朝那一桌热闹走去。

哦不,现下已是寂静无声。

“来,见过安平侯、欧阳太傅,”褚停云若无其事地替她介绍面色冷冽的二位,末了,“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季寒。”

将外界的传闻,当着别有用心者的面当场撕碎,季寒仿佛能察觉他言语中的愉悦,或许还夹杂着些许痛快。

不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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